定安寺是太祖明德年间在白帝郊外苍山建造的寺庙,距今已近百年。太祖极爱礼佛,在世时便时常驻足定安寺,因此南梁百姓大多也随太祖喜好,敬佛礼佛,所以定安寺香火鼎盛。平日里定安寺也是贵人颇多,高门贵女,皇亲国戚。

    若是碰巧碰到个庙会什么的日子,南梁白帝城内大多数的女子和少年都会聚集此处,一来沾染佛气,凑凑热闹;二来寻个自己喜欢的人儿,碰碰姻缘。

    今日即非庙会,也非节日,这途中的人儿自是不多,不过倒也不少,来来往往的也不曾断过。

    寒双鱼仍旧一身青衣,裴容远则一袭蓝衫,两位翩翩公子,引得路上的姑娘频频侧目。

    寒双鱼很是受用,毕竟也当得回俊秀公子哥,自是要拿出那股架势来。

    一把折扇轻轻摇,一双俊目慢慢抛。

    裴容远看着路上的姑娘本来还一个个无比羞涩不敢上前的模样,这会却都慢慢靠近他们,随着他们的步子慢慢行,有的甚至还跃跃欲试想上前勾搭,颇为诧异。

    待裴容远见着自己身旁这位俊公子那一副模样时,便知是怎么回事了?这半大的少年,竟这般的轻浮!

    他无奈道:“寒副统,我们是来查案的。”

    寒双鱼见着那位姑娘不错,身子娇小,很是可爱,随意应道:“知道知道!”

    谁料那位姑娘竟朝这边来了,她着一身粉色俏罗衫,颇有些像那娘娘腔易风的品味,不过姑娘穿着粉色衣衫煞是好看,好看。

    看人家的樱桃小嘴,挺直的小鼻梁,圆嘟嘟的小脸,真是可爱极了。

    寒双鱼本着欣赏的眼光打量渐渐靠近的姑娘,谁道人家一过来便啐了一句:“浪荡子”

    啐完,寒双鱼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到身旁的人行了一礼,道:“微臣参见荣沁公主!”

    寒双鱼本来颇为无辜,这一下知道来人身份,便随着行了一礼,“微臣参见荣沁公主!”

    荣沁小手一挥,不耐烦道:“免礼,免礼。”

    而后,双眼提溜一转,低着声音警告:“我这次是偷跑出来的,你们可不能跟我皇兄说啊,特别是你!”,说着,小手指着寒双鱼。

    寒双鱼躺着也中枪,心中虽无奈,但面上却很真诚,打着保票道:“微臣自是不会说的。”,说完歪着身子看了一眼荣沁身后的人,两个侍卫,武功不错;两个侍女,武功也不错。

    看来萧衍还是很在意他这个妹妹的。

    荣沁见着寒双鱼对她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气呼呼道:“看什么,本公主不让你看,你竟跑去看我的宫女!”

    寒双鱼又很无辜,但不想跟荣沁纠缠这个问题,便连连道:“是是是,微臣不敢不敢。”,心中却道:“你这本公主,本公主的,用不着别人告密,自己身份轻轻易易便露了出去。”

    裴容远帮着寒双鱼解围道:“公主,我们此次是带任务出来,还望公主行个方便。”

    荣沁瞪了一眼寒双鱼,而后对裴容远态度极好道:“本公主又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你们去吧去吧。”

    寒双鱼更为纳闷了,自己这什么也未做,怎么就被公主厌恶了?待公主偷偷摸摸带着侍卫和宫女们走的之后,寒双鱼仰着身子,眯起眼睛看了裴容远半天,看的裴容远心里直发毛。

    裴容远不自在的摸了摸脸,道:“为何这般看着我?”

    寒双鱼折扇“啪”的一合,一下一下敲着手,面上一派了然之色,道:“公主是不是看上你了?”

    裴容远面上青白,又羞又怒,厉声道:“切勿妄言!”

    寒双鱼只当他害羞,手肘怼了一下裴容远,笑侃道:“裴大人呀,那为何公主对我这般疾言厉色,对你那般春风化雨。这般明显,有何不好意思?”

    裴容远拧眉看着寒双鱼,颇为郑重:“寒副统,还请注意分寸。”

    寒双鱼一见正主生气了,便也尴尬起来,用折扇敲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忙认错:“裴大人,小弟错了,裴大人莫要同小弟置气,免得气坏了身子,着实不划算。”

    裴容远并不怎么生气,只是觉得寒双鱼失了分寸,妄论皇家,罪可当诛。若是被别人听了去,着实不好。

    寒双鱼本就一直作为江湖人生活,着实不知道这些规矩道道,只觉公主不是裴容远心里那位,而自己恰巧提起他伤心事,惹他恼怒,便噤了声。

    裴容远听着寒双鱼的道歉,正色道:“寒副统,这京城不比军营,那些话该说,那些话不该说,还望寒副统多斟酌斟酌。”

    寒双鱼听的心里一惊,面上则一副受教了的表情。

    两人一路无言,寒双鱼一向是两人中活跃气氛的,如今这被裴容远教训一顿,着实提不起兴致来,只是欣赏这山涧的景色,看这路上的百象。

    虫鸟飞鸣,溪水叮咛,微风轻扬,斜阳高照。

    寒双鱼只觉这天气分外令人舒服。

    走过这一路,见着些许虔诚的佛徒,手中或提佛牌,或拿香火,或戴手珠,或持项珠,一步一步甚是郑重的往山上走去。有的走几步便双手合十,爬跪在地上行一礼,嘴里念念有词,神色平和,目光诚挚。

    寒双鱼颇为震惊,信仰具有一种无可战胜的力量,让人可以平静对待世间的苦难。

    两人约莫走了半个时辰,便到了定安寺。

    入了寺内,裴容远便同主持细问这几日寺内的香火之事,而寒双鱼对盘问之事并不擅长,便自己在这寺内到处转悠。

    转过前院,刚想向后院走去,谁料却被一型尚拦了去路,“施主,后院是女眷居住之地,还望施主止步。”

    他身上的安息香味极重,寒双鱼“阿嚏”一声,退开几步,捂着鼻子道:“后院既是住的女眷,你能进,我为何不能进?”

    那和尚低着头,道:“贫僧乃出家人!”

    寒双鱼眼珠一转,玩心大起,“你可知我是谁?”

    “贫道自是不知。”

    “我便是那大理寺卿,裴容远。”

    那型尚身子微怔,仍旧低着头道:“裴大人,不知来蔽寺有何贵干?”

    “你们寺出大事了,你知道吗?”

    型尚甚是镇定,“何事?”

    寒双鱼继续忽悠,“型尚,我且问你,你身上为何安息香这么重?”

    那型尚自然是没料到寒双鱼会问这个,声音有些沉,“寺内的香火便是由我掌管。”

    寒双鱼见这型尚确实被吓得不轻,甚至能感到他在颤栗,便微微贴近他,轻声道:“有人偷你们寺香火,你不知道?这香火之事可是大事,大大的事,万一佛祖得罪下来,南梁子民绝对都会遭殃。”

    说完,连连退后几步,又“阿嚏”一声,直打的她耳鸣鼻塞。

    型尚确实有些错愕抬起头来,寒双鱼这才看清他的模样,圆脸大眼,带些懵懂,真是个天真的孩子。不过从眼角延伸到耳际的疤痕很破坏美感,想来型尚也是个苦命的人儿。

    型尚错愕完,立马又垂下头,“贫僧知道了,谢裴大人提醒。”

    寒双鱼连连摆手道:“不必不必”

    型尚行了一礼,转身便走。

    寒双鱼见着型尚的背影,目光一闪,便施施然的回了前院,裴容远喝茶也喝的差不多,两人便结伴回了大理寺。

    寺中主持也不清楚具体是谁偷拿了安息香,这寺中香火鼎盛,来来往往的香客不少,香火虽都有记录,但其中缺一少二的情况也是存在的。

    这番情况自是在两人的预料之内,也并无失望,他们两个的目的自是不在于此。

    途中,寒双鱼和裴容远又细细分析了这其中的细枝末节和被害者之间的联系。

    寒双鱼折扇一下没一下的打着手,道:“我总觉得这几个被害者中间续着某种联系,若是推算出这种联系,我们便能知晓他下一个目标是什么?”

    “确实如此。”

    “你看,为妓的妙春,老妪窦太婆,病重的刘昀,将死的钱吕,孙唯业,安家夫人,他们的特点分别是什么?”

    裴容远略一思索,道:“他们的共同点便是生活不顺,兵部侍郎孙大人儿子离家多年不得见,安家夫人多年无子,常年服药,脾气暴躁,心思怨怼。”

    “那么他们的便都是有苦难言之人,其苦分别是生、老、病、死、离、怨!”

    裴容远眼中光芒一闪,道:“我曾听过禅师讲坐,对佛经知其一二,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五阴盛’”

    “他做这些之前,焚香,净手,点蜡,白绢。”

    “佛家弟子大都点戒疤,或许他觉得这些世人不配点戒疤,所以便为他们点蜡疤,焚安息香!”

    寒双鱼颇为震惊,立在原地,抓着裴容远道:“这世间真会有人为了信仰而杀人?”

    她脑海中不觉闪过刚才在路上见到的众人朝拜的景象。

    裴容远沉着脸,“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之前便办过类似的案子,那次案件的凶犯便是一个宗教信仰者,为了生祭神祖,便杀活人进行祭祀。这次的案发现场太过干净,我便没往那方面想,如今你一提,才看清楚确实如此。”

    “那么接下来,便是‘求不得、五阴盛’了,谁会是他下一个目标呢?”

    裴容远沉思片刻,道:“须得派弟兄们去各家查探一下。”

    “我们不知道的那人未必会知晓,所以定是广为人知的求不得。”

    裴容远微微思索片刻,眸中情绪万千,却被眼帘掩去,过了半响,他道:“或许我知晓是谁?”

    寒双鱼听他说了名字,略略点点头。

    线索明朗后,裴容远便出去安排一切事宜。

    寒双鱼想起一档事来,叫住裴容远,抬眸看着他,问道:“裴大人将孙千如何了?”

    “罚了他一个月的奉例,让他回家思过三日再回大理寺。”

    寒双鱼启了启唇,到嘴边的话却不知该不该说出来。心里斟酌了再斟酌,才道:“裴大人,有一句话我不知该说不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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