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后,我声名鹊起,有关我送‘礼’及‘艳’歌伴舞的传言漫天飞舞,各种版本神乎其神,应不是二皇女传出去的,大约是存香这个长舌夫饶得舌。

    先是神通广大的小叔叔得知此事,漠然不为所动,在通传之人离开之后那张千年不变的冰霜脸终于抽了抽,对我说道:“今后收敛点罢,终是有损清誉。”

    我无辜地摊开手:“没想过闹这么大,事情都挤到一起,又想救人,索性破罐子破摔。要不是昨晚那样闹腾,只怕二皇女还是要找清莲公子,虽说人是被温元安掳走的,可算起账来,总是咱们同乐楼倒霉。”

    小叔叔轻哼了一声,瞳孔阴沉沉的,看不到狠厉,却令人不寒而栗。

    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能感觉到他是影阁的阁主,一个地下王朝的王者,一个传说中一剑封喉的绝顶杀手。

    看到他这副模样,我胸口隐隐发闷,并非是不待见他狠辣的一面,而是觉得自己太窝囊,需要一个原本柔弱的男子支撑局面,更郁闷的是,我竟不知如何应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昨夜是过了,也不知二皇女几时又想起清莲。”

    他眸色渐渐放浅:“你且放心,昨夜事出突然,一时没有万全之策,今日我自会处理妥当。”

    见他胸有成竹,我放了心,嘴快地问:“那个清莲,看上去和温元安像是有过……什么,叔你知道不?”

    本想会因为太八卦被他瞪上一瞪,不料他缓缓点头,说道:“你若不问,我也正想和你说,多了解这些人对你终是有利。”

    原来,清莲公子本名胡临波,母亲曾是吏部一名五品官员,因品阶不高,俸禄不多,府里人口也相应的寥落,仅有一正夫,两侍夫。胡临波是大侍夫所出,为庶出子,另有一嫡出兄长名胡临澜。

    胡家没有女儿,只有这两个儿子。为了后继有人,胡大人二十八岁时曾纳了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为二侍夫,不料日日耕耘,年轻好生养的二侍夫却始终传不出喜讯,到后来胡大人心灰意懒(我估摸着是口袋里银钱不够),放弃了一心造女儿的念头,心思动在了两个姿容出众的儿子身上。

    彼时前任相国宴请同僚,大多为四品以上官员,胡大人竟收到一张请帖,一时激动地彻夜难眠,心里面敲起如意盘算。原来这位相国大人十六岁的千金前些日子死了难产的正夫,心情一直郁结难解,疼女心切的相国为了转移女儿的注意力,同时方便自己物色更好的女婿人选,遂以秋日赏菊花为名,请大臣们带上家中适龄的男眷一同赴宴。胡临澜比胡临波大上两岁,正值双六年华,已是小有名气的才貌双全之美人,相国大人此番邀请胡大人,便是冲着这一层。

    于是胡临澜被盛装一番,由母亲携带着到了相国府上。胡大人官阶低,一则无法进贡面圣,二则从未见过今天这般大场面,一时间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被眼前的富贵荣华惊傻了眼,竟忘记照顾年轻的儿子,两人在偌大的相国府里走失了。

    接着发生了一些才女佳人浪漫邂逅的故事,以及注定有人伤心有人流泪的多角复杂恋。相国大人的女儿与温元安同时喜欢上了翩翩少男胡临澜,情窦初开对未来有着纯纯憧憬的胡临澜不为富贵荣华所诱惑,坚决选择当时母亲还是四品小官的温元安,继而引发了三家家庭大战。胡大人不顾儿子反对收下了相国家的聘礼,只等一年后儿子到了初婚年龄时光荣成为相国的儿女亲家。胡临澜寻死觅活,几番小命差点玩完;温元安伤心至极,一度颓废;温夫郎爱女心切,整日在温大人耳边念叨以泄愤;温仪温大人本人认为女儿乃人中龙凤,配胡家儿子绰绰有余,而胡家居然瞧她温家不起,是以暗暗下了杀心。

    不到一年,温大人成功扳倒前相国,一跃成为新任相国。前相国及一帮党羽被诛杀得几乎殆尽,胡大人受牵连被投入狱。

    在此期间,温元安跪求母亲放过胡家,并表明心意此生非胡临澜不娶,温相国禁不住女儿的苦苦哀求,同意将胡家从轻发落。然而胡大人并不领情,一方面恨温相国的狠辣,另一方面,时值女皇选秀,胡大人认为温相国是凭借弟弟温贵妃飞上枝头,自己的儿子姿色并不差,若是进了宫,今后定能成为第二个温贵妃,甚至取代皇后也未可知……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胡大人在狱里头被折磨得狼狈不堪,仍是抱了不切实际的幻想,骂走了在朝中可覆手为雨的温相国,逼着儿子放弃爱情含泪进宫。因为不爱,胡临澜懒于争宠,六年来不过升了两个半品,而胡大人的下场,是被推到菜市口砍了脑袋。

    胡家败落,正夫郁郁而终,二侍夫改嫁,大侍夫含辛茹苦拉扯着胡临波长大。六年风雨飘摇,胡临波从总角稚童成长为俊美少年郎,然这个社会男人生存何其困难,父子二人不愿去做肮脏的营生,日子过得一直艰难,直到前些日子,大侍夫染疾,家中无钱治病,胡临波无奈之下才投靠了只卖艺不卖身的同乐楼。

    “这么说来,其实温家和胡家是有仇的?”我十分不解:“温元安喜欢胡家大儿子,可是我昨天瞧着她和胡家二儿子,似乎也有点不清不楚。”

    小叔叔说:“当年胡家还没有败落时,温元安与胡家长子私下里有些往来,胡临波给他们递过几次信,这一来二往中,便对温元安芳心暗许了。”

    “哦?”我忆起昨儿晚上见到的胡临波,一双眼睛妩媚至极,想必他面纱下的容貌也不差:“我看温元安对他也不是没意思,要不怎么能那样护着他。可惜他们身负着仇恨,将来怕是会遇到很大的阻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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