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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婆子和顺荣家的没把自己当外人,可卫家人得了老太太和太太们的眼色没个待见她们的,卿妆上二门里看崔媞的时候门口的哭声早就听不着了,方才惹恼了卫应,小子们再大胆也不敢任由她们闹事儿了。

    院里的云态哭红了眼睛,郎中背着医箱正在院里千叮咛万嘱咐,“夫人旧疾在身素日身子骨就虚,前些时候又滑过胎,这样的事儿再来一回,大人孩子大罗神仙也难救,你们好自为之吧。”

    云态捏着方子泣不成声,卿妆叫珑宁送郎中出去,到她身前道:“有方子就有希望,可哭什么,还不上灶台跟前炖药伺候你们夫人吃了,耽搁时辰回头苦的可是你们夫人。”

    云态顾不上怕她,耷拉着脸苦笑道:“顶什么用,吃下去医得好身治不了心,夫人的苦都在心眼子里,外人帮不了,劳您费心了!”

    外头消停了,安置崔媞的屋子又闹起来,她这会醒了挣扎着下地要离开虎狼窝,声声如泣说卫家是吃人的地界儿,阴间的阎君管不了阳间的帝王也没胆子问。

    诉的都是大逆不道的,卿妆将阖院的人打发出去又关上了门将她所有的不满都关在两间屋子里,崔媞哭闹的累了缩在榻上流眼泪盘着串佛珠子,她也没劝就那么跟前坐着任她发泄,瞧着哭湿了帕子又递给她一张。

    许久没了动静外头的人提心吊胆,借口回事听着卿妆的声音才安心,如此三番五次的闹得崔媞也没劲头哭了,最后扯了巾子抹把眼泪,“他倒是体恤你,我这模样能将你怎么着,我的两个妈儿呢,叫来我们走我们的,不碍你们的眼。”

    方才郑婆子还当应天那会没轻没重地冲犯到卫应跟前,卫应看着崔媞的面儿没给人料理了,只烧了件袍子沉着脸将卫府上头罩了层阴云,卿妆笑笑,“你上哪儿,郎中才瞧过,药还没吃呢。”

    崔媞扭脸冷笑,“嗟来之食。”

    她的脾性再有甚变化,骨子里头的清高始终难改,因着老太太不顾她的哀求将人给送进宫里,没给崔家挣足脸面反遭羞辱,心里头始终记恨着。

    卿妆端盏茶来吃,缓了半晌才道:“你这话和我说不明白,往日嗟来之食吃多了,这会才能好好跟这儿和你说话,身子骨是自己的,生死之间还能有别的大事?”

    崔媞瞠着俩眼目光有些呆滞,说起话来也轻飘飘的,“你就糊弄我,当初他要娶你来换你孩子的命,怎么就不愿意了?你有骨气,我也有,可他还是不喜欢我,抛下我们就那么样去了。”

    提及曾白衣,她再恨也是别人心坎里的人,犯不着在人死后造口舌业,只道:“他若不喜欢你,当日也不会次次进府陪你说话解闷,也不会在卫家落拓后将你接到身边,你这么生生困宥自己可不成。”

    “他那会寂寞,我也寂寞,那时候想着两个寂寞的人就这么作伴也顶好。”崔媞笑笑,掰着指头数了数,“十个月,就像过了一辈子似的,我这人呐,就快要到头了。”

    卿妆宽慰她,“怎么就十个月像一辈子了,你怀着他的孩子,往后子子孙孙都流着他的骨血,没有尽头的,你得往前瞧瞧坦途。”

    崔媞摇头抬眼来打量她,直看得卿妆心里头发毛,“怨不着他心心念念都是你,哪个爷们儿不喜欢你这样的活泛的女人,我中规中矩地长大,行事都在条条框框里,他看得久了也就生厌了。”

    活得不通透难免伤春悲秋,烦恼自然也就多了,卿妆看着她俩手死死地绞着手巾子,叹口气,“你若真是这样的人,就不会同他在一块,应天时候你那样讨厌我,归根究底是我身份低微你瞧不上,遇上他怎么就万事儿想开了?”

    说起往事,崔媞难得笑了,“那时候气盛,行事难免不妥当,害你前后遭了那样多罪,如今想想怪不好意思的。”

    卿妆笑笑也没搭茬,看外头桌上一只匣子两件包袱又问道:“去岁的时候就说你盘了院子,这会上这儿取东西是要搬进去住了?”

    崔媞抿唇,眉宇间都是不屑,只嗯了声再没有下文。

    她生性骄傲自然不愿同她实话相告,据说那院子的旧主不晓得打哪儿听来的她是罪臣的女眷,死活不论退了定钱把院子卖给另一户了;保定崔家那位老姑奶奶没了,没人愿意接济她,如今傍身之物半点没有,架不住俩婆子央告劝慰这才到卫家取些旧物聊以打发日子。

    “往后左右是自个儿过活,万事都用不着屈着,我看你随身的嬷儿都是那样贴心的,没有不好的。”卿妆笑着道:“如今只等着你孩子平安出生。”

    崔媞摇摇头,“你这话说的不是,顺荣家的跟我不是一条心,她在我这儿不过是为了给他爷们儿报仇,纹以和又儿的事儿还记着没有,就是她捅给盛氏和纪氏惹得麻烦。日后,日后谁知道呢。”

    卿妆愣怔了半晌,这才道:“我以为着是盛氏和纪氏,原是她。”

    崔媞道:“她爷们儿不是醉酒跌进冰窖死的,是喝多了听着卫应跟人说话被打死的,她怀恨在心一直跟我身边伺机报复,去岁报了仇也没什么念想胆子越发大起来,连郑婆子都不是她的对手了。至于那两个姨娘,当皇帝眼线不够格儿,除了费尽心思弄死了双景儿好跟咱们住一块就是让玉苓闹鬼儿,后头还把命搭上了,谨小慎微不假却小瞧了卫家。”

    里头这样的隐情她是不知道的,如今人死事过再追究也没意思,她嗯了声道:“原是这么回事,旁的且不论,顺荣家的奴大欺主你打发不了她,回头准得给你惹不痛快,趁这会叫人押起来也别带身边了。”

    崔媞素来对这些事儿不上心,点点头,“过了三月十六你就是卫府长房大奶奶了,还有功夫替我操心这些鸡毛蒜皮的,那就多谢你了。”

    相对坐着无话,后头云态端了汤药进来卿妆这才要辞了去,不防崔媞语出惊人,“九月里头我约莫得生孩子,若是个姑娘我会领着她一道剃度修行给她爹清赎业障;若是个小子,跟着我出家多有不便,回头定是过继给远房亲戚的,也免得他惦记他爹的罪过再生出许多事儿来。”

    跪在榻前的云态手一哆嗦,落下串泪来,卿妆皱眉,“想好了?”

    崔媞点点头,“不能再清楚了,这是各自的造化罢了不必为我可惜,那时候你该在应天了,这会跟你说声权当告别,往后山高水长不必再见!”

    卿妆暗自喟叹转身打开了房门,又听她在身后道:“今儿你没去见他,我记恨你,也感激你,自此我和我夫君同你两清了。”

    记恨她什么呢,让曾白衣带着遗憾离世么?

    又感激她什么,曾白衣离世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是她么?

    今儿是曾白衣的生辰,往后生死祭都在同天,她如此说怕根本是放不下罢,出家清修不过是躲避世俗的苦难,她熬不过去却给自己寻了这样个寄托。

    过内三门的时候看见卫应正叫丫头挑着灯笼匆匆而来,他换了身宝蓝缎的直缀披着件大毛氅衣戴着网巾,就这么会功夫洗漱过了换了身衣裳还使了她昨儿才配的一瓶鄙露,看来郑婆子真格儿是给他气着了。

    比起上回高氏和薛氏当场吓昏过去,郑婆子还算有见识的,卿妆笑着接了丫头手里的羊角灯打发她下去,这才握了卫应的手道:“我在家里,还来接我,天气还没转暖,路走的多了你腿脚又得疼了。”

    近些日子在禁宫里卫应能不使四轮车就尽量不使,伤患处每每红肿难挡,王先生勃然大怒训斥过几回也不见他听劝也只得随他去了,熬过那阵痛苦的日子这会每日里倒能走上半个时辰,虽然还是红肿但不似之前那么样骇人。

    “家里头也不能全然放心。”上回家里被人劫走的事儿至今叫他难以忘怀,卫应不动声色地握紧了她的手笑道:“再说还有半个月就要娶你了,到时候忙碌一整日,总不能坐四轮车接亲,成什么样儿?”

    卿妆心里头难受没表露出来,只攀着他的肩头踮脚亲他一口,“那你悠着点啊!”

    他食髓知味,俯身勾了她的腰抱进怀里,戏谑道:“你说白天,还是晚上?”

    她心头擂鼓,狠狠地咬了他一口,他闷闷地笑出声儿来赏她个栗子;这么一路耳鬓厮磨着着上院里去,碰上巡夜的丫头婆子早惯了他们这样腻歪劲儿,目不斜视只顾着脚底下加快步子逃之夭夭。

    后头老太太自谢国公府家来,二话没话撵了崔媞就走,说是迎亲在即家里不招待晦气人,崔媞气性高受不得委屈,当即带了郑婆子和云态连夜走了。

    又过了两三日就是三月三,卿妆给穗儿上坟回后仍旧忙碌着迁都皇帝祭祀的事儿,这一忙就近了婚期。

    卫应要从祖宅接了她回邺京,总归一天的路途不近不远的,他执意如此谁也拗不过;头三天卿妆就告了假上博陵去了,迎亲前见不着面,她心里头嘀咕,成亲前天晚上翻来覆去地就没睡着。

    半夜寅时就叫人闹起来梳妆,苌儿坐在房梁上嗑瓜子打趣,“嘿,您二位可有意思透了,小崽子都生了,紧张个什么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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