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纳兰皙

第九十六章 十四载浮生虚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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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什么?远方,真有一艘大船在行使,天无绝人之路,我激动的险些热泪盈眶,拼了命的向那个方向掠去……只可惜啊,还是没有坚持住,当冰凉的海水悉数灌进鼻息的那一刻起,我并未挣扎,仿佛是在等着一场解脱降临!而此刻,距离那艘大船,尚不足百米……

    昏昏沉沉中,我好像被人救起,具体过程不甚晓得,只是不停地吐水,像个喷水机似的,吐着齁咸的海水……

    朦朦胧胧的,依稀听得有人站在屋外禀报说:“王爷,那落水女子抢救过来了,生命暂无大碍!”

    陡然睁开双眼,我望着截然陌生的屋子,想起方才侍卫的话,王爷?在临渊与瀛洲交界附近的水域,除了他,还有哪个人会被称为王爷呢?我不信上天会赐给我这样的阴差阳错,一时间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麻木地望着床顶,没有反应,瞪大眼睛躺着……

    “待她醒来,你且去问她,将往何处去,若是顺路,捎上一程也无妨!”

    让我掉下眼泪的,是这个声音的主人……曾经那样满贯磁性的低沉嗓音,如今只剩下生硬的冰凉……

    心中已经有了打算,我豁然起身,掀开被子,铺整好,可惜了这条受伤的手臂,将人家的被子弄脏了,罢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双手抚上云髻,些许不舍地拔下鬓边的珠花,抚了几遍,果断放在玉枕上,算是给他的赔偿……

    百里倾城等了她的湛哥哥七年,七年隐忍,七年深埋,荒芜了豆蔻萧条了青葱;

    韵小溪与景湛相识到如今,也刚好七年,这七年来,似浮生虚度,清梦一场,看似改变了什么,实则什么都未变。就如同这支钗,昨日云髻之上,摇曳生姿,今日青丝垂散,哪里再有痕迹……

    我悄无声息地站在大船后方的甲板上酝酿着如何逃脱,可惜还是惊动了侍卫,周青忙不迭地自不远处跑来,见到我的那一瞬,错愕,干笑,抽嘴角,精彩的表情持续半晌,方开口:“王……王妃,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淡然一笑,“周将军不必犯难,百里倾城终是无缘,成为贵府的王妃!替我转告你们王爷,曾经诸多的纠缠,以及我对他所有的怨憎,都因今日他救我一命,一笔勾销!百里倾城,愿他与新王妃,百年好合!”

    该怎样诠释此刻的心情呢!我扔盼着惦着能见他一见,哪怕听到一个现编的理由和我说,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变……可笑吧?流年又浮生,明知情已远,还总难自控!

    容颜挺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姗姗来迟的现身甲板之上的那一刻,打断了我的白日梦!她身后跟着一人,小心翼翼的扶着,那样的呵护备至,生怕一个闪失丢了自己的夫人和爱子……原来他也不只是惯会高冷傲娇,还会有这样温柔体贴的一面,那女子真是好福气,身边得有良人如此相护……

    “这么急着便要离开吗?回头瀛洲皇帝若怪罪,景湛还真担待不起,你说是吗?帝后娘娘?”

    一样的人,一样的嘴脸,可是没有人知道,此刻我竟有想杀了他的冲动,是他的无情,将我锁入了黑暗的深渊,从此永远置身无边无尽的黑暗,让我绝望的,是那人还春风得意,笑看着你狼狈不堪……

    一步一步,我向他渐渐靠近,他下意识地将容颜护在身后,吩咐周青,“保护好王妃!”

    “哈哈哈哈……”我笑的简直都快直不起腰来,多么讽刺!身体的剧烈震颤又一次撕裂了手臂上的伤口,血液滴答滴答顺着衣服流下,好在,是夜行衣,看不见伤口……

    站在他面前,我伸出一只手掌,板着面孔冷声道:“还给我!”

    他些许惑然的拧眉,“什么?”

    “我曾给你的,两枚……骰子!”

    他略一沉默,随即无谓一笑,负手看着我说:“那个啊?本王……早就不知丢在了何处!”

    我还是那么没出息,险些憋出内伤的泪此刻倾泻而下,那么卑微地,问他:“是谁说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是你,相思也是你,从始至终,他只有我!”

    景湛微微一愣,眉眼间有什么东西悄然漫过,也只一瞬而已,目光旋即落在远处的大海上,云淡风轻地说:“谁的年少,没经过几场风月,帝后娘娘曾经,不也心甘情愿的住在本王的府邸,意欲攀个王妃当当!只可惜,本王不如九黎玥,没能给你封上个帝后的尊称……”

    我慢慢坐在甲板上,抱膝仰望着他,看着他的眼睛,字字戳心……“可是这场风月,我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那些看见的看不见的殇,叠加在一起,都比不得,失去了我的白梨公子……他的心里再不会有我了,而是被一只胖虫子住了进去……那只失去了相思就会变得绝情的虫子,改变了我的他……瀛洲,我住的地方,没有梨树,都被我砍光了,留着它们何用,再不会有人站在树下,伸手对我说,过来……”

    景湛渐渐松开了紧扶着容颜腰际的手,漠然转身,留给我一个冰冷的叹息:“前尘往事,忘了就忘了,何必再想起!现在才来与我说这些,帝后娘娘觉得还有意义吗?”

    我缓缓站起身,看着他笔挺的背影,一如多年前,修挺如竹……步步后退,仍旧扬起嘴角用力微笑,知他不屑看,只当笑给自己……

    “阿湛,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今日,记住你和我说过的所有的话,我不怪你,惟愿将来,你也能善待自己,莫要言悔!……插在我鬓边的那朵珠花,是取自大婚的冠吧?我将它放在了床头上,胳膊受伤了,弄脏了你的被子,不是故意的,出来时匆忙身无分文,就用它来给你赔罪好了……”自袖口抖落出那枚白凤玦,阳光的映照下,它更加润泽剔透,我笑的极尽明媚,“阿湛,你回头看看,你送的东西我都很喜欢,而且保留的很好呢!我这人脑子总是比别人转悠的慢一步,大婚当日,你能把这枚凤玦送我,其实已经是最好的说明,可惜我还是喜欢自欺欺人……就像方才,都说了最后一次叫你阿湛,结果又多叫了一遍……是我亏了,还是你亏了呢?”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最后留在我脑中的那一幕,是容颜惨白到颤抖的面色,和景湛骤然回首,深深纠结仿佛陷入无限苦痛挣扎的眉目……

    那时候,我真想将自己永远埋葬进深深大海,即便不那样做,也许我也会被生生窒息而死,蹲在甲板上时,就已经呼吸难抑,在他面前,我永远都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或许爱是能让人变得无比卑微的一种东西,它像个陷阱一样,一经触碰,结果只有……万劫不复。

    景湛紧随着我跳了下来,他像是一尾活跃在水中的鱼,游刃有余,然而,落在我眼中的,那是一尾可怕的鲨鱼,会将我连同骨髓都食之殆尽的魔鬼鲨……我拼了命的远离他,可终究无济于事,又不会游泳,只会胡乱挣扎,他拉着我的手,无论怎样挣脱也不肯松开,他将我带进了他的怀里,用嘴唇给我渡气,我满脑子都是他亲着容颜时候的样子,那个时候,他会不会想起我呢?一定不会,我不温柔不解风情,只会咬他和他吵架,这样的女子,谁会喜欢?

    此刻,我终于明白了一些什么,我与容颜,怎可能有可比性呢?她是他两度明媒正娶的妻,而我什么都不是,陪他一晌纠缠,演绎了一晌笑话,而后无声无息的结局,竟还痴心妄想贼心不死的等着与他邂逅重逢……

    那个梨花树下的白衣少年,许是落花化成的,早就随风飘走了,无迹可寻……

    久别的人,都盼着重逢。却鲜少有人懂得,相见不如怀念!

    将我带到甲板上的那一刹,海风吹得我瑟瑟发抖,手臂上的伤口被海水反复侵蚀泡的加倍的疼,景湛面无表情的将我抱进了船舱,冷声吩咐一旁的侍女:“给她换衣服!”临去前,站在门口并未回头,他说:“我在门外,换好了叫我!”

    我的眼神,空洞的恨不能容下整间屋子,下意识地用手拍了拍坐着的床,我麻木的对那小丫头说,“这床怎能如此简陋呢?至少也该是云顶檀木梁,珍珠为帘幕的才是……”

    许多年前的某一天,我一觉醒来,身上的寝衣变换了样式,有个人,他毫不避讳地给我换了寝衣,一连几日衣食住行,从未经他人手……那一段过往,只是数个轮回前,我做过的一晌黄粱美梦……

    小丫头不说话,利落地为我换好了干松的衣衫,我又问她:“你来自王府吗?”小丫头怯怯地看着我点点头。我说:“王府西门拐角处,有棵红松,那上面的松子不知又成熟了几个季节,倒是便宜了那些花鼠子!你们有去偷摘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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