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纳兰皙

第九十七章 三三月下瑶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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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丫头压低声音开口:“奴婢们不敢去西苑,那是王爷封了的禁区,去了会挨罚的!”她盯着我手臂的方向,默默想了想,也没再说什么便转身出去了。

    景湛随后大步迈了进来,冷面寒霜,星眸锐利地盯着我“胳膊受伤了?”

    我垂下头不去看他,故作平静淡然地说:“与王爷救命大恩相比,这点小伤,何足挂齿?!”

    他一步步挪到我面前,每走一步,我的心都在跟着抽动不已,是一种散布在四肢百骸的疼,它们束缚了我的灵魂,不让它有丝毫的出路。

    一只修长如玉骨节分明的手,缓缓伸到我的面前,他说:“拿来9给我!”

    我死死地攥着袖口,纠着掌心的衣角,低声问:“王爷所指何物?”

    “白凤玦!”

    “王爷送都送了,焉有收回的道理?”

    他抱着我的肩膀,几近歇斯底里地怒道:“那不是我送的!”

    我仰起头,无比心酸地对上那一双如星如炬的眸,“那又如何呢!它还是完成了它的使命,以你的名义赐给我永远无法言喻的伤害。景湛,我们放过彼此吧!我放了你,你也放过我好不好?”

    他缓缓松开握着我肩膀的手,声声冷笑,“放过?帝后娘娘不是早就放过我了吗?在我生命垂危的时候,正是你无上荣光之时,就连唯一的儿子,都能被你轻易送去敌国!百里倾城,从前我还是低估了你,与贺兰南弦之间的交情,还真是匪浅呢!”

    原来,他们都怨我,将千古送去了北羌。

    当年,景湛被病痛折磨的自身难保,又与我同时中了梓莞所下的蛊毒,九黎玥的阴晴不定,景澈的无所不用其极,都足以令我防不胜防,若不将千古交给南弦,这世间,我真不知,还有谁能护住他。非我自夸,只是实事求是,这孩子天资聪颖,才思敏捷,若得名师指点,将来必成大器,而普天之下,名师聚集处,莫非王土。南弦与我来自同一个地方,因心中另有所牵,并不甘心留在这里,况北羌太后一直以无后为由逼其成婚,此番,将千古交由南弦,势必是最好的共赢选择。时局势力,局外人,只会浮皮潦草的评说,外加一番肆意揣度,有谁,能具一双洞明世间的慧眼,言出一句公道呢?!

    罢罢罢!不解释,不分析,懂的人不必说,不懂的人,说了也难通!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沉默,并非无话可说,也许时间会给出最好的答案。

    静了一会儿,虑了一遍浮云过往,我岔开话题,说:“此刻,容玉该是到达汉江即将登陆了,前些日子我派人暗中知会了婉宁,在一个名为当归的小客栈,婉宁一直在等他X头,你记得去找容玉,他的医术近年来又精益了不少……”

    “本王如今已矫,就不劳帝后娘娘费心了!只是本王有一事不明,之前在甲板上,你说的虫子,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又恢复了无比的冷凝。

    叹息一声,我起身向门外走去,边走边说:“去问容玉吧!”

    “你去哪儿?太医还在煎药……”低沉的声音,仿佛还带了丝急切。

    也许是我听错,多想了……

    子陌来了,定然是收到了我之前发的求救讯号。他无声无息地站在甲板上的不远处,与我相视而立,是景湛在屋内看不见的方向。我驻足在门口,对景湛极尽全力回眸一笑,“研究逃跑路线行不行……”

    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多年前的凛王府,我的笑声发自肺腑宛若银铃,肆无忌惮地一直向前跑,身后有株白梨树,那树下的少年,一直站在那里,带着永恒的视角微笑凝望……

    我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凝眸回望,最后一次对你笑的没心没肺,最后一次,转身陌路!

    子陌向我伸出了手,什么都没问,直接带我离开!我们谁都没有回头,当然也无人追来……

    两日后,我们终于登上了舟洲岛。子陌一早便将我平安的消息传给了君染,是以我并不急着赶路!原本一日就能抵达的日程,因我有伤在身,足足拖了两日才到。

    此时的舟洲,与我想象中的截然不同,大战过后,四处都弥漫着腥膻遍布的血腥气,用残肢断臂尸横遍野形容最恰当不过,这些死去的儿郎们,当日玄武门下,是何等地生气勃勃,那些不破楼兰终不还的豪迈誓言,犹在耳际回荡不绝,战争,凭想象,永远无法想出如今这般生动到惨绝人寰的场面……

    我发了疯似的在地上翻找着,在一具具尸体上颤抖地辨认着,我什么都不怕,我早已经麻木……这里四处都是红光漫天,那些血一样的颜色,像极了哥哥身上的袍子……

    有笛声缓缓传来,呜咽低沉如泣如诉,尽管海风和浪潮汹涌地干扰着我的听觉,可那依稀空灵的熟悉曲调,我永远都听不错……

    循着那笛声,一路披荆斩棘,我渐渐步入舟洲腹地深处,在一间简陋的竹屋内,窗台前,有个人,一袭红华抚着玉笛,微笑看着我,笛声悦耳……

    山野无路,遍地荆棘,那些枝木划破了我的衣衫,山风故意吹来,肆意渲染我衣衫褴褛的样子,我站在院子外再挪不动一步,看着屋中的人,一直哭一直哭……

    君染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走出门口,走过庭院的花花草草,踏着脚下的青石苔板,步履沉缓无声,就如同那日天元殿,毅然牵着我时的坚定,走至我面前笑说:“不是见到了我……哭什么呢?”

    我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抱住他,生怕这一切都是不真实的,也怕余后的岁月里,他也消失不见……“君染,我们回去吧X瀛洲去,回去即刻大婚,好不好?”

    “你当真……愿意嫁给我?”他捧着我的脸,眉目间涌动着深深的悲伤,“不再怨我心狠手辣,怨我一意孤行将你困在瀛洲?”

    我对着他重重地点头,不住地点头,抽噎着边抹眼泪边说:“你都是为了我,为了让我变得强大……我懂的,我都懂了,如今我不怕了,再不怕黑夜,雷雨和孤单……我可以独当一面,杀伐决断,可我不能失去你呀……”

    他的一双拇指不停在我脸上划动,抚去那些泪痕后,目色哀凉如水,“你曾说,若时光能够倒流,定要嫁给这世间最好看的男子,让他以江山为聘,许你四海为家!人生有了希望,所以无论经历了什么,我都不会轻言倒下……溪儿,你知道我盼这一天盼这一刻盼了有多久吗?可是如今,我还是没有攒够资本圆你一个期许,只因为……若有一天,我不在了呢?”

    很意外,他怎么,也会叫我溪儿?

    我打开他的手,任眼泪肆意淌过脸颊,倔强地仰脸和他说:“以江山为聘,你做到了,许我四海为家,你也做到了,你倒是真会算,挑了瀛洲这么个海上岛国,然后划给我东海西海南海北海来圆说四海为家是不是?没了你,我岂不是要日日漂泊四海,像个没根的稻草,还谈什么家?总之,你就是不答应娶我了是不是?”

    ……

    “还有几日,就到了三月三了,你且容我再多想想!”他沉默了很久,就留给我这么一句。

    三月初三,民间最传统的情人节,君染,你约的好期许,可别忘了……

    我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喊说:“百里君染,如果你答应了我,就以瑶琴为约,三三月下,陋竹屋,高山流水,不见不散!”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在远方,那一头墨发还是没有绾起,只交给一条丝带随意慵懒的束着,肆意随风舞动。手中一支笛,背后一尾琴,妖艳生姿的一身红华,在我的脑海里,刻成了永恒不变的画面……

    我没了扑上去将他拽回的勇气,他也只是稍作停留,并未回头。

    他走了,再未归来。

    我在竹屋内抱膝而坐,几日后的情人节,惟愿苍天垂怜,让我再看看那道一袭红华的身影,哪怕只一眼……

    海岛上的潮湿气候,纵有海风吹拂,也氤氲难散,摸着哪里都是潮湿的感觉,远不复陆地上那样干松。我不喜这样的气候,仿佛乎在胸口上的盐巴,涩涩的……

    我对着一盘棋枯坐了一个上午,子陌来了,远远地,见我正在下棋,便没做打扰。我托着下巴,在棋盘上摆了许多个造型,有黑子圈出的花花,白子砌成的“沙包”,还有黑白子摞出的日月星辰……玩够了,我问子陌所为何事?

    子陌站在窗外同我说,少司马本是个无辜的,祖籍是临渊人,其父母去临渊祭祖意外被景澈所擒。景澈逼着他散出王爷出战的消息……

    我摆摆手,示意子陌不要说了,回去吧!

    事实上,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此番,我又错怪了君染。他没有骗我,景湛也没有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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