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下旬连续下了好几天的磅礴大雨,临阳城忽然冷到了极致。

    蓝清儿咳嗽的越来越厉害了,她的身体情况愈发的糟糕,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卧床不起。

    二月二十三的早晨,她收到了一封信。

    字迹是一手龙飞狂舞的狂草,一笔一划间都透着潇狂的力道,她一看便知写这封信的人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男子。

    她看完了信之后便浅浅淡淡的笑了起来,眼底眉梢里尽是柔美的欢愉。

    她心心念念的男子在信中说,二月末的时候他会赶回来,他会回到她的身边,他要她安心的等他回来。

    不知是收到了这封信的缘故还是喝下了许多药的缘故,她的身体虽然仍旧糟糕着却不至于每况愈下,并且她的心情好了许多,眉眼之间尽管长时间的疲惫却总是会透着柔美的期盼。

    二月二十七,临阳城下了一整夜的雨,雨下得不大,像是雨似的。

    她早早的便睡了,是听着雨打芭蕉的声音睡着的,难得的一夜无梦一夜熟睡。

    第二天天亮许久了她才醒过来,彼时外面仍然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打芭蕉的声音想是一夜未停。

    醒过来的时候还没有睁开眼睛,神智尚未完全清醒的时候她却已经感觉到有一个人揽着她。

    揽着她的人用一种很占有欲的姿势将她揽在怀里,如同火焰一般温暖的手掌缠在她纤细的腰间上。

    脑子里的神经仿佛僵硬了片刻,她不知道到底是谁这般揽着自己,可是她的眼底已经出现了慌乱和大片大片的厌恶,她厌恶除了那个人以外的任何人这样亲密的揽着自己。

    她猛然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眼神里带着浓重的厌恶和杀意看向身边揽着自己的人。

    当看清楚揽着自己的人是谁后,她眸子里的厌恶和杀意瞬间凝结,她似乎是呆了一般。

    该怎样形容身边的这个人呢?

    这个人脸部的线条利落干净,眉骨很直、鼻梁很直,薄唇轻抿、消瘦下巴,有一股天生上位者的冷傲锋芒停留在他的眼角眉梢处难以收敛,带着一种孤远沉寂的哀而不伤。

    这个眉宇之间透着久远疲惫的睡熟的年轻男子,正是蓝千宸。

    她怔怔地垂着眼睛看着睡熟的他,她完全没有想到揽着自己的人会是他,她以为他还在半路上……

    他虽然睡着了,心里却仿佛能够感知到她似的,手臂无意识的向前一捞将她揽在了怀里,手掌紧紧的扣着她的腰,像是在宣布着自己的主权似的。

    温暖和安心忽地蔓延了整个胸腔,她的眼角眉梢处却涌动着透明的湿气。

    “阿释,我总归还是等到你回来了。”她漂亮的眸子里湿气浓重,可是唇角的笑意却温软而柔美,她轻轻呢喃着,“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

    心底忽然无比庆幸揽着自己的人是他,她知道自己无法忍受除了他以外的任何男人这般亲密的揽着自己,同时她也清楚他对自己的占有欲有多么强大,他也绝对无法忍受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男人对她做出这样亲密的举动。

    她和他,都只是想要简简单单、干干净净的爱着对方。

    窗外雨打芭蕉的声音格外清晰,她用纤指细细描绘着他的眉眼,心间柔软的不成样子。

    这个人,是冒着雨连夜赶路么?

    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呢?半夜灯火皆灭的时候还是朦胧天色初亮的时候?

    身上一点风尘仆仆的味道也没有,反而有一股好闻的青草香味,似乎是沐浴了之后才来睡着的。

    他的眉宇之间毫无防备的露出这些疲惫,想来真的是赶回来之后便松懈了下来,恐怕要睡上大半天了。

    她的心中有一些疑问,微微垂眸想了想,便决定趁着他还睡着的时候去找罗然问问,罗然或许是知道的。

    她小心翼翼的起身怕吵醒他,温婉又细心的替他掖了掖被角。

    架子上搁了件狐裘大氅,她伸手取下披在肩上脚步轻轻的走出了房间。

    外面比房间冷,冬风携着寒气扑面而来,她忍不住掩着唇难受的咳嗽了起来。

    拐过几道长廊行至一处大殿,她听得大殿内众将正议论着事情,议论到意见不合之时声音都激动了起来。

    “蓝小姐。”凌安川眼尖,第一个便看见了她。

    凌安川这么一出声,众人便都瞧见了她,都纷纷起身向她施礼,“军师。”

    她微微笑着颔首,目光却是落在罗然身上,她道:“罗然,你出来一下,我有事问你。”

    罗然应了一声,连忙走出房间跟上她的脚步。

    停至一处能够听到雨打巴蕉的长廊,她停下脚步问道:“阿释什么时候回来的?”

    “少爷不是歇在……小姐的房间吗?”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又说道:“少爷难道没有告诉小姐吗?”

    蓝清儿掩着唇轻轻的咳嗽,脸色苍白的道:“他还睡着。”

    罗然想了想,说道:“昨夜三更少爷带着三十六魂士潜入了封月国军营,所以直到天快亮了才回到宫里。”

    “他带着三十六魂士潜入了封月国军营?”蓝清儿一怔,“这是怎么回事?”

    罗然抓了抓头发,苦恼的说道:“小姐,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了,这还得从少爷和三十六魂士去了封月国说起。”

    蓝清儿微微顿了顿,道:“那你从头说起,我听着。”

    “没问题。”罗然点了点头,微微想了想之后说道:“当初我们都猜不透少爷带着三十六魂士去封月国干什么,我们以为少爷是要去封月国刺杀封月国国主萧清源,其实少爷去封月国的目的的却是萧清源,不过少爷不是去刺杀他,而是用他来对付萧怀夜。”

    蓝清儿心思玲珑,思索片刻便问道:“阿释是不是将萧清源带到临阳了?”

    “是,少爷的却将萧清源带到了临阳城,如今封月国已经乱成一团了。”罗然笑了笑,继续说道:“昨夜三更少爷和三十六魂士潜入了萧怀夜的营帐将剑架在了萧怀夜的脖子上,逼着萧怀夜退兵。”

    “退兵?”蓝清儿觉得有些讶异,“萧怀夜可退兵了?”

    罗然喜上眉梢道:“今早探子来报,萧怀夜已经带着封月国大军退了。”

    “阿释他……具体用了什么法子让萧怀夜退了兵?”她微微凝眉,单凭将剑架在了萧怀夜的脖子上便要其退兵这几乎是可不能的事情,即便萧怀夜真的答应退兵,事后必然也会反悔的。

    “少爷潜入封月国军营并没有带上萧清源,只是带上了萧清源的玉玺。少爷将剑架在了萧怀夜的脖子上,又给萧怀夜看了玉玺,然后要萧怀夜立下停战半年的协议,萧怀夜见传国的玉玺和自己的命都捏在了少爷的手里,便满口答应了退兵并且签下了停战协议。”罗然冷笑了一声,“萧怀夜不是个好东西,少爷拿了停战协议前脚刚出了封月国军营,他便立即带着一万骑兵追了上来,他想要让少爷死在万箭穿心之下。”

    “萧怀夜想要置少爷于死地,可少爷却早就料到了他会有这一手,少爷早有准备,直接跑都没跑便在原地等着萧怀夜带人来。”说到这里的时候罗然停了停,哼笑了笑说道:“在一万骑兵的一万只羽箭的压迫之下,少爷神色不变的从怀里掏出了一道明黄的圣旨扔给萧怀夜,萧怀夜看了圣旨后立即神色大变。”

    “那圣旨是萧清源写下的,内容是废黜太子,立二皇子萧怀谦为封月国的下一任继承人。二皇子萧怀谦很有才干,他很得萧清源的宠爱,他是萧怀夜在朝廷上的死对头,亦是最能够危险萧怀夜太子位子的人。”

    “萧怀夜看了圣旨后勃然大怒,他当场便挥剑将圣旨一分为二。”罗然捏了捏嗓子继续说道:“少爷告诉萧怀夜,那样一模一样的圣旨他让萧清源写了三份,第二份在少爷手里,第三份在封月国的皇宫里。”

    “少爷对萧怀夜说,若是萧怀夜不遵守签下的停战半年的协议,那么萧清源很快就会没命,并且蓝家军留在封月国的探子会将第三份圣旨公布在封月国的朝堂,让二皇子萧怀谦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成为封月国的帝王。”

    “圣旨是萧清源亲手写下的,只要蓝家军安插在封月国的探子将圣旨公布于封月国朝堂,那么萧怀夜永远都不能够成为封月国名正言顺的帝王,他手中掌握的大军甚至会被新帝王收回,而他自己也许会成为新帝继位第一个想要铲除的人。”

    “第三份圣旨随时都有可能被公布出来,这种情况下萧怀夜便有所顾忌不敢对少爷下手。”罗然又冷笑了笑,“萧怀夜有所顾忌,他身边的一个副将倒是怂恿他立即将少爷射杀,还说大不了杀了少爷之后萧怀谦若是继位了他们便直接杀回封月国将萧怀谦拉下皇位。”

    “其实在萧怀夜点一万骑兵直追少爷的时候,我们蓝家军自己的探子便已经知道少爷回来并潜入了封月国军营的消息了,探子连忙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隐剑,隐剑听了之后知道出大事了,便和凌安川商量着立即带了一万人前去接应少爷。”

    “就在萧怀夜犹豫不决的时候,凌安川和隐剑带着蓝家军的一万人赶到了。”

    “萧怀夜见蓝家军的一万骑兵赶到了,当下便没了法子只得依照少爷的意思答应了天亮了便退兵。”

    “萧怀夜当着封月国一万骑兵和蓝家军一万骑兵面前发了血誓,封月国和蓝家军停战,半年之内互不侵犯,半年之后停战协议成为一张废纸。”

    罗然笑了笑,说道:“事情就是这样的,因为这件事情,少爷直到天亮的时候才回到宫里。”

    蓝清儿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想了想她又问道:“萧怀夜是真的退兵了,那么萧清源呢?”

    “等到封月国的大军完全退出南域国的疆土之后,少爷就会放萧清源离开南域国,连同那第二份圣旨,少爷也会让萧清源带走。”

    蓝清儿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长睫宁定的问道:“蓝家军同封月国的这一场战争早晚都会有一个胜负,如今蓝家军明明算不得处于弱势,阿释他……为什么要让萧怀夜签下停战半年的协议?”

    “是啊,刚刚在大殿里众将讨论的也是这件事情,我们蓝家军的兵力虽然要少一点,但是在这一场战争里并没有处于弱势状态。如今少爷已经回来了,只要有少爷和小姐一起坐镇,我们蓝家军迟早会打败封月国一统天下的。”罗然皱着眉头道:“众将士都不明白,这场战争既然早晚都会分出胜负,蓝家军也算不上处于弱势状态,可是为什么少爷还要让萧怀夜签下停战协议让萧怀夜退兵?”

    “阿释他……”蓝清儿摇了摇头,垂下眼帘轻缓的说道:“奇怪的不仅仅是在这时候签下了停战协议,更奇怪的是,为什么这份停战协议的时间只有半年?半年的时间于蓝家军来说有什么益处,于封月国而言又有什么不益之处?”

    罗然挠了挠脑袋笑了起来,“若是连小姐都猜不出少爷为什么这样做的话,我们就更加猜不透了。”

    “无妨,猜不透就不要猜了,与其在这里胡猜,倒不如直接去问阿释。”

    只要等到那个人一觉醒来,这个问题就不成问题了。

    她掩着唇虚弱的咳嗽了起来,终是忍不住伸手拉了拉狐裘大氅,沿着长廊往温暖的房间里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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