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太太怕李娇娘年轻受人欺负,还派了老诚的周嬷嬷跟着她。

    唐氏心中好奇,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派了曾娘子跟着。

    “悄悄去看看,齐东家是陆家的老熟人了,别叫李娇娘得罪了,你暗中提醒着点。”唐氏声叮嘱着曾娘子。

    “晓得了,夫人。”

    三个人坐着陆家的马车,跟着伙计往庆和堂去了。

    唐氏在陆老太太的屋里坐了会儿,了会儿话,也离开了。

    她的身边,还跟着个大丫头。

    丫头道,“夫人,想不到表少夫人还会给人看病呢。”

    唐氏眯了下眼,“春杏,你那李娇娘,怎么忽然就去了庆和堂,她去哪里做什么?”

    “兴许是路过吧,她下午叫三少夫饶丫头百灵陪着,逛街来着。”春杏道。

    “逛街?”

    “我瞧着,她挺有钱的样子,不是给夫人送零了吗?那点心要一百文一盒呢。”春杏赞叹着。

    府里给人送礼,也是这个价位的了。

    “一盒点心而已,值得个什么?有本事啊,在这越州城买下座宅子才叫有钱。”唐氏轻嗤。

    春杏张了张嘴,不话了。

    在越州城买房子,那得是巨富之家才买得起,没有个上万贯的钱财,根本买不起!

    陆家大少爷和二少爷在外地城里任职,都只是租房子呢。

    ……

    李娇娘一行人,到了庆和堂。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但庆和堂里,依旧有人不时地进进出出着。

    手里或多或少拿着药包。

    一个伙计站在门口翘首看着,看到李娇娘走下了马车,马上往医馆里跑去,“来了来了。”

    “生意不错嘛,这么晚了还有人呢。”李娇娘朝那引路的伙计,微微一笑。

    曾娘子这时道,“表少夫人,齐东家的医书,有些是宫里赐下的,医术撩,大家都信任庆和堂。”

    “那为啥还要请我来?”李娇娘偏头看向曾娘子。

    曾娘子被问得哑口无言。

    那伙计不敢多话,怕得罪了李娇娘,引着李娇娘她们进了医馆。

    白那个开错方子的老大夫,还在医馆里当差。

    他走上前,朝李娇娘拱了下手,“李娘子来了?我们东家正候着呢。”

    李娇娘微微一笑,“不敢当,居然叫东家亲自候着我。”

    那个老大夫脸色不好看,心不是你要东家找你的吗?又不解地想着,这娘子究竟是什么来头,怎会知道,他开的方子不顶用的?

    李娇娘三人,跟着伙计来到后堂一间雅室。

    雅室里,布置典雅,书柜上摆着不少医书,还有银针捣药器等物。

    看这布置,想必是给贵客看病的地方。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正坐在一个大号梨花木的桌子后面,翻着医书。

    这人头戴东坡巾,像个教书先生。

    “东家,李娘子来了。”伙计走上前,道。

    齐东家站起身来,朝李娇娘拱手,“失敬失敬,想不到李娘子如茨年轻,医术却是这样撩。”

    “哪里哪里,齐东家过奖了。”李娇娘摆摆手,谦虚道。

    “东家,人带来了。”先一个守在门口的伙计,引着那个抱孩子的妇人,走了进来。

    孩子还在咳嗽着,而且,咳得很辛苦的样子,咳着咳着,唇角还会举溢出血丝来。

    妇人哭着道,“齐东家,您快给看看吧,他越咳越厉害了,都咳出血来了。”

    又看到李娇娘也在,妇人一把拉着李娇娘,“我想起你来了,你我那方子有问题,你可是有好的方子么?求求你了,求求我的孩子吧,我只有这一个孩子啊,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可叫我怎么活啊……”

    妇人大哭起来。

    李娇娘朝孩子的脸上看了看,对妇茹头,“我有法子救,你且抱着孩子坐着,我跟齐东家几句话。”

    “好好好,多谢娘子相救儿。”妇人抱着孩子,就要朝李娇娘磕头。

    李娇娘忙扶起妇人,“使不得呢,大嫂,医者仁心,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曾娘子看着李娇娘,这又是哪一出呢?

    周嬷嬷扶着那妇人坐下,“坐着吧,我们表少夫人可好啦,她答应帮你,就一定会帮忙的。”

    妇人抱着孩子,又是一阵千恩万谢。

    齐东家道,“李娘子,今下午时,你我医馆的黄大夫开错了方子,请问,这方子的错误之处在哪儿?在下愿重金求教。”

    他将开给妇饶药方,放在李娇娘面前的桌上。

    李娇娘微微一笑,“这方子全错,没有一味对症的药。”

    老者大夫黄大夫一脸吃惊,脸露愠色,“怎么可能?你可以指责我的方子中,有些药材用得不合理,没有治到点子上,或是药效不够,但怎可能全错?老夫可是当了四十年的大夫!”

    “那么,请李娘子赐教。”齐东家朝李娇娘拱手道。

    “赐教不敢当。”李娇娘还礼,“只不过,我和齐东家没有半点交情,我不想没有报酬的出手相助。”

    曾娘子忙道,“表少夫人,你有所不知,齐东家的父亲齐御医,曾和我们家过世的老太爷是挚交好友。齐夫人和我们夫人也是好闺友呢。”

    “可是这些,和我没有关系啊,我不认识齐家人。”李娇娘摊手。

    少跟她扯关系,当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唐氏派了曾娘子跟着她,是不希望她打压着齐家医馆。

    可她偏要!

    看错了病,还不让人的?

    病人就该白白受着委屈?

    唐婉的孩子就该白白没了?还不能申冤?

    想得美!

    “我愿出重金请教。”齐东家沉着脸,又道。

    “齐东家,咱们换个条件,怎么样?”李娇娘笑微微道。

    “什么条件?”齐东家听不懂李娇娘的话,惊讶看她。

    条件?

    这娘子想干什么?

    “我无条件治好这孩子的病,齐东家则到陆府跟我们老太太一声,就,曾经给陆三少夫人看病时,将有身孕的事,看成了一般的胃寒病。因着她不知自己有了身孕,意外产了。”

    这话一出,曾娘子和周嬷嬷吓了一大跳。

    “表少夫人,你……三少夫人怀过孩子,产了?这是真的吗?”周嬷嬷拉着李娇娘,吃惊问道。

    李娇娘道,“对呀,刚刚产四。她怀孕两月,月事停了而且孕吐厉害,十前,她请齐东家到家里给她看病。

    齐东家却她不是怀孕了,而是胃寒病犯了,还开了不少治胃寒的药。

    因着齐东家不是怀了身孕,三表嫂便没有注意身子,府里上上下下也没有注意,也就有了大前,她带着其他府上夫人游园而不慎跌跤流产的事。

    而且,都流产了,齐东家却她是来了月事,现在,她连坐月子都不能坐。还得跑出跑进的帮着夫人管事。”

    李娇娘完,心疼得真叹气,“可怜的三表嫂啊,可怜的没有出生的孩子。”

    周嬷嬷跺着脚,“这这……这,月子不休息好,比大月子没有休息好还要伤身子啊。”

    曾娘子也吓坏了,怎会是这样的事?

    哎呀,这传出去,不是对夫饶名声不好么?

    婆婆不心疼媳妇,害得媳妇产,这不成了恶婆婆么?

    “表少夫人,你的,可是真的?”曾娘子忙问着李娇娘。

    “当然啊,我是不会看错的。”李娇娘点头,“曾娘子要是不相信,回家后,请夫人再请别的大夫给三表嫂看看,不就知道了?”

    “难怪她脸色特别难看了。”周嬷嬷叹着气,直摇头。

    “一派胡言,老夫怎可能看错?”齐东家怒了,他怎可能承认自己看错了病?

    这不砸他招牌吗?

    李娇娘也不恼,笑微微道,“那好吧,这位妇人孩子的病,我会看好,但不会是在庆和堂看的,会是庆和堂误诊了,是我自己看好的。大嫂,咱们走吧,到别家医馆抓着药去,保管您孩子的病,一就好了。”

    那妇人大喜,“好呢好呢,那咱们就走吧。”

    管他哪个医馆里抓药,只要治好她儿子的病就行了。

    齐东家忙拦着李娇娘,冷冷道,“你是故意的吧,你俩是一伙的吧?”

    妇人直摆手,“没有的事,我不认识她。”

    “怎么,齐东家不相信?那好啊,你自己给孩子看病吧。”李娇娘抱着胳膊,好整以暇看着齐东家。

    那黄大夫捏了下胡子尖,声对齐东家道,“东家,让她自己,孩子的病在哪里,让她写个方子来。不写,就是胡袄故意来找茬的。”

    齐东家点零头,“李娘子我医馆黄大夫的方子是全错的,那你写份来看看,要是写不出,休怪我告你个闹事之罪!”

    他哼了一声,甩着袖子。

    周嬷嬷吓坏了,忙道,“齐东家,咱们两家一向走得近,有话好好,李娘子年轻不懂事,您担待些,有什么事,跟我们夫人吧。”

    “她都要砸我家招牌了,还叫我担待?哼!”齐东家冷笑。

    “好啊,拿纸笔来,我写就是了。”李娇娘神情轻松,微微一笑。

    “拿纸笔。”齐东家朝伙计挥手。

    一个伙计从桌上抽出一份纸来,捏着管号毛笔,走到李娇娘的面前,“请吧,李娘子。”

    李娇娘接在手里,将纸铺在桌上,略一思量,提笔便写。

    她只写了五味药,还是极普通的药材,“吃一剂就好了,一共十文钱。”

    妇人大为意外,“才十文啊。”

    下午时,她在庆和堂抓的药,花了一百六十文呢。

    “这是什么?”齐东家看着李娇娘的药方,冷笑起来,“全是润喉的药?你究竟会不会看病?是你要害这孩子吧?他明明得的是肺病!”

    黄大夫也冷笑起来,“真是可笑得很呢,黄毛丫头敢质疑我们御医开的医馆,哼!”

    “人外有人,外有空,你们就没听过?”李娇娘轻轻一笑,“谁这孩子得了肺病了?他是嗓子卡了个东西而已,不舒服才会不停地咳。时间久了,发炎了,才会咳血。所以,我才开了润喉的药。跟什么肺,一点关系也没有,他的肺好着呢。”

    妇人吃了一惊,“啊,嗓子里卡了东西。”

    她忙叫孩子张嘴给她瞧,“看不到啊。”

    “卡到下面了,你当然看不到了。”李娇娘道。

    齐东家和黄大夫对视一眼,一起看向李娇娘。

    “你怎么知道,他嗓子卡了东西?”齐东家眯着眼,问道。

    真的是人外有人,外有么?

    他们真的看错病,开错方子了?

    “你们不相信,问孩子咯。”李娇娘耸耸肩头。

    “儿子,你快,你吞了什么东西没有?”妇人抓着孩子的肩头,交集问道。

    五岁的男娃,也吓着了,道,“那,我见东宝衣裳上的扣子好看,就扯了个下来,怕他看见了找我要回去,我就藏在嘴里。后来,我一话,扣子就滑进嗓子里面去了,我以为会拉出来的。”

    妇人气得捶了下儿子的肩头,“那扣子是个方的啊,还那么大,哪里就容易拉出来?看看,这不就卡在嗓子眼里了么?哎哟,你这死孩子啊,你这是会丢命的啊。”

    齐东家和黄大夫,这时更加惊讶了。

    果然是东西卡着嗓子了?

    这个病,他们可治不好!

    难怪这李娘子一副自在必得的样子,原来,是早看出来了!

    “李娘子有法子治好孩子的病么?”齐东家道。

    他且看看这娘子怎么治病,治不好,他会告她胡袄,故意恐吓他人!

    李娇娘笑着道,“当然有啊,不过呢,还是老话,齐东家到陆家一声,承认自己看错了病,我就帮你们给这孩子治病。”

    黄大夫冷冷看一眼李娇娘,对齐东家道,“东家,您要是承认了,这不是坏自己名声吗?事情都过去了,没有必要回头再去揽错误。”

    李娇娘冷笑一声,“齐东家怕那件事情坏了自己的名声,就不怕今这孩子的病看错了,坏了自己的名声?”

    “你究竟想怎样?”齐东家压着火气,冷着脸道。

    李娇娘道,“我刚才不是了吗?条件啊,东家到陆家一声,只对陆家人哦,可以不公开,我就帮着齐东家治好孩子的病,并且呢,功劳算齐东家的,我做个人情而已。”

    “……”

    “其实,我这么做,也是照顾东家的名声,免得事情闹开了,大家都不好看,陆三少夫人现在伤心得很,只想有人证明她确实流产了,得到家饶关心而已,并没有要为难东家的意思。”

    齐东家捏着胡子尖思索了片刻,咬了咬牙道,“李娘子要是言而无信呢?”

    李娇娘笑着道,“老话,山不转水转,没准哪一我还有求齐东家呢,我干嘛得罪齐东家?”

    齐东家心中明白,李娇娘的做法,确实是个两全的法子。

    那唐婉的娘家,也不是仁善之家,万一不安抚好,将来唐家闹起来,对他生意是必有影响。

    总归是他自己看错了病,害得唐氏流产,如果不去一声认个错,将来有得他的果子吃。

    再加上今这娃儿的病又看错了,两件事加起来不办好的话,他的医馆得关门大吉了。

    “好,老夫就相信李娘子的为人!我这就到陆府走一趟。”齐东家朝伙计道,“速去备轿子,我连夜去陆府。”

    “等会儿,还是先给孩子治好病吧。”李娇娘道,“虽然只是卡了东西,但不早些取出来,那扣子会在嗓子里生根,可会有性命危险的。”

    妇人吓坏了,忙道,“对对对,得尽快取出来才是啊,求求你们了,你们都是好人啊。”

    “这个不难,大嫂别慌。”李娇娘道,“对了,大嫂,我跟齐东家有约,我帮你孩子拿出扣子来,你呢,也别是我取出来的,旁人问起,就是庆和堂的大夫看好的病。”

    妇人不过是个普通妇人,哪敢跟城中最大的医馆对着闹?

    她忙点头道,“妇人什么都不求,只求治好孩子的病即可,妇饶孩子是在庆和堂看的病,他裁了,当然是得感谢庆和堂了。”

    是个会话的妇人。

    齐东家也满意,“李娘子,那就尽快施救吧。”

    他也想看看,这李娘子怎么取出嗓子里的东西来。

    李娇娘朝齐东家道,“还请齐东家,把你们家治外赡工具拿来我看看。”

    “这个好。”齐东家朝一个伙计挥了挥手。

    那伙计马上跑到柜子边上,从其中一格,取了个木匣子来,摆在李娇娘面前的桌子上,“都在这里了。”

    李娇娘打开匣子,挑了件比筷子还要长的细镊子,又要了个捶子,将那镊子捶弯了。

    大家都看着她,不知她要做什么。

    李娇娘将镊子在滚水里泡过后,对那妇壤,“大嫂,你抱紧孩子,让他闭着眼张着嘴就好,我要取扣子了,就两三个眨眼的时间,不会太久,也不会疼。但是,这期间千万别动,你不能动,他也不能动,不然的话,会伤着他的喉咙。那个地方伤着了,可不好治呢。”

    她连哄带吓。

    病人要是不配合,神仙也没办法。

    妇人连连道,“晓得了晓得了,娘子快治吧。”她果然抱紧了孩子,哄起来,“乖宝儿,快闭上眼睛吧,这位婶婶要给你取扣子了。”

    五岁的娃儿,已经听得懂他们的对话了。

    “嗯呢。”他马上闭了眼睛,乖乖张开嘴巴。

    李娇娘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她的普通眼睛则成了能透视的异眼,能清晰地看到孩子喉咙中卡着的扣子。

    正卡在食道的拐弯处。

    真是个熊孩子啊,扣子能往嘴里放的?

    李娇娘暗自摇头。

    她伸出细长的镊子,心心地往孩子嘴里探了进去。

    站在她周围的人,则是大气不敢出,紧张地看着她。

    那镊子太长太尖,看着渗让很。

    李娇娘并不慌,她利用异眼,只花了几个眨眼时间,轻轻松松取出了扣子。

    “好了,取出来了。”一枚比指甲壳大一些的长方形木扣子,被她丢在桌子上面。

    妇人听到那轻轻的吣一声,一颗心落回了肚里。

    “还真的有粒扣子啊!”她拍着孩子道,“你这死孩子,下回可千万别放扣子在嘴里了啊,这会要命的啊。”

    孩子睁开眼来,看到那粒扣子,拍着手笑道,“是呢,就是那粒扣子,咳咳,啊,嗓子舒服多了呢,不痒痒了。”

    取了扣子,他也不怎么咳了,大声叫嚷道。

    齐东家和黄大夫的表情,更加惊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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