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辛文芳不回来,就着喷香的炒田螺,又另外奶奶煮了碗只加了一点盐的青菜汤,辛家四口满足的吃了早中饭。

    饭桌上,辛安冬的爆炒田螺爆受欢迎,海碗盛了一碗之后又盛了一碗,要不是奶奶拦着说这东西不能多吃,爷爷和傻爸爸能再干掉一碗。

    吃过饭,辛安冬帮忙洗碗,爷爷奶奶在院子里晒豆子。

    洗过碗之后,辛安冬从家里找出一个印着红牡丹的脸盆,将锅里剩下的螺丝全部盛进去,然后又找了块白纱布蒙在上面,用绳子围一圈系好,这才端着盆出来。

    他叫来傻爸爸,对正在晒豆子的爷爷奶奶说:“爷奶,我和爸爸出去一趟。”

    奶奶抬起头,“干什么呀,还端着盆呢?又去摸鱼摸虾?”

    辛安冬本来正愁找不到借口,听了奶奶的话,立刻点头,“是啊奶,我田螺烧的好吃,小龙虾烧的也不错呢,刚吃过饭正好跟爸爸出去溜达溜达,我们准备走远些,两三个钟头回家。”

    “去哪里啊这么远,你身子还没好利索,等好了再出去玩不成?”奶奶有些不放心。

    “没事奶,我天天在家也很闷,您就让我出去溜达溜达吧,我保证什么样出去的什么样回来。”

    孙子都说到这份上了,辛奶奶哪有不同意的,从屋里给他拿了件小褂,嘱咐道,“别走太远,看着些你爸爸,要是有女人凑上来,就把她们撵走,知道了吗?”女婿太英俊,也是一种烦恼。

    辛安冬笑着点头,“放心吧奶,我爸丢不着。”

    傻爸爸任劳任怨的接过他手里的盆,还想让辛安冬骑在他肩膀上,辛安冬一头汗的拒绝了,傻爸爸脸上露出可惜的神色,最后退而求其次拉着儿子软乎乎的小手走。

    从村里到县城,辛安冬体质虚弱,两人边走边停,怕赶不上县城里人的饭点,他主动要求傻爸爸抱自己一程。

    傻爸爸高兴极了,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抱着染着红牡丹的脸盆,一大一小两张相像又好看的脸,引得同样去县城的路上行人时不时的指指点点。

    辛安冬抿着唇小脸一路高冷,傻爸爸也跟着学儿子不苟言笑,反倒是那些小媳妇红了脸。

    终于,差不多半个小时两人走到了县城。

    这是辛安冬第一次不是从原主记忆里,而是真正用眼睛看到清水县,说实话,现在的县城如同蒙上了一层灰突突的幕布,斑驳的墙壁,不算宽敞平整的街道,路旁零零散散的店铺,与他臆想中繁盛的县城模样相差十万八千里。

    “爸爸,到了,你把我放下吧。”

    没有手表,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但辛安冬运气好,眼看着不远处一群或步行或张扬的骑着自行车穿着藏青色工装的人走来,便知道大概正是工人们中午下班的时候。

    赶上好时候了!

    找了个干净靠墙角的路边,他让父亲赶忙将手里的脸盆放下,傻爸爸照做,辛安冬揭开挡着脸盆的白纱布,霎时,爆炒螺丝扑鼻的香辣味弥漫在空气中,那令人口齿生津唾液不断翻涌的香辣味实在太勾人。

    刚揭开纱布,辛安冬用勺子在盆里搅拌了几下,让味道散的更开一些,就有人走上前询问了。

    “小孩,你这螺丝是来卖的吗?”

    站在辛安冬面前询问的是个穿藏青色工装的青年,他手里拎着白瓷缸,目光灼灼的盯着辛安冬面前盛放炒螺丝的盆,咽了咽口水问。

    客户就是上帝,对待上帝,辛安冬早将所谓的高冷抛到天边,他长得好,咧嘴一笑特别讨喜,他回青年,“哥哥你要买我家的螺丝吗?这些都是我爸爸三天前就下河捕捞的,我们村的河水很清澈,田螺又新鲜又美味。”

    “都是螺丝,谁还没吃过。”青年不在意的回道,鼻子却忍不住动了动。

    这时,又走来几个人,有工人也是路过看热闹或者闻到香味的行人,大家都对一个中年汉子和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少年出来卖螺丝比较稀奇。

    傻爸爸长相英俊,但眼里的傻气让人一看就猜到智力不全。

    辛安冬却一点不怯场,声音不高不低,认真的回道,“炒螺丝谁家都能做,但我家的螺丝你们应该闻的出来,香味就跟一般别人家做的不一样,既然敢拿出来卖,自然对味道有讲究,哥哥姐姐们不妨尝一下,不好吃算免费。”

    “不要钱,有这样的好事?”

    “小孩你不骗人吧?”

    “既然不要钱,尝尝也没事。”

    辛安冬笑,“真的不要钱,不过要是你们觉得好吃愿意买,当然是收钱的,毕竟做生意,这螺丝炒出来费时费力,我和爸爸从村里走了半个钟头的路才到县城,螺丝不费钱,我们就赚个幸苦费。”

    舀了一勺螺丝让人免费品尝,辛安冬脸上没有半点舍不得的神色。

    大家你一个我一个捏着螺丝放进嘴里吸,东西一进嘴好不好吃就尝出来了,众人的表情最直观。

    “你别说,这螺丝味道真不错,油也放的多,可比我妈炒的那个好吃!”

    “这个汁的味道鲜,又麻又辣,够味,不知道这小孩家大人怎么做出来的!”

    “小弟弟,这螺丝我喜欢,买回家当下酒菜不错,你给我来一勺,哎对了,多少钱一勺啊?”

    只要尝过螺丝的,大部分人都准备掏钱买,纷纷将白瓷缸、铝和盆递到辛安冬面前,第一个伸出白瓷缸的就是那个第一个下车问的人,他刚问多少钱,大家才哭笑不得的发现,竟然是没问价钱就准备买了。

    要是贵的话,这螺丝再好吃也舍不得啊。

    辛安冬哪能不明白众人的心思,笑的回道,“不贵的,六分钱一勺,两勺1角钱,叔叔阿姨谁先来?”

    他舀了一冒尖的螺丝,油亮亮喷香扑鼻的螺丝引得人食指大动。

    五分钱,一个菜饼还五分钱呢,况且这螺丝这么好吃,让人要把舌头吞下去,看着上面油亮的一层,就知道卖家没少舍得放油,五分钱真不贵,买回家也算一个下饭菜不是?

    “我来!”第一个问的青年递来1角钱纸票,迫不及待的将白瓷缸伸向辛安冬,“给我两勺,多点汤汁!”

    辛安冬抿嘴一笑,将一大勺盛进他白瓷缸里,一边嘱咐傻爸爸收钱。

    其他人也赶忙开口,脸盆里的螺丝看着多,但一圈围了那么多人,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没了,当然要趁早抢。

    “小孩,我也要两勺,辣椒多点!”

    “我多一点,四勺,要盆底下的,入味!”

    螺丝的香味传得远,路过的人见前面挤了一群,有看热闹的心思,也有被勾出馋虫的,纷纷涌向辛安冬的简陋小摊。

    傻爸爸一脸懵懂的收钱,辛安冬则快速的给人盛,围着一盆炒螺丝,两人忙得热火朝天。

    一辆黑色的大头轿车路过,赵崇明见前面拥堵,好多人挤着让不开路,他脚踩刹车,回头道,“书记,前面被堵住了,我下去看看。”

    “恩。”坐在车后的是个穿灰色中山装的男人,他的膝盖上放着橙黄色文件夹,头也不抬的正在处理公务,让人看不清长相。

    他旁边穿着咖啡色条纹背带裤的少年正百无聊赖的玩着足球,听见司机的话,立刻来了兴致,“赵叔叔等等我,我跟你一起下车!”

    他推开车门,利索的跳下去。

    车上无聊死,表哥一路上没跟他说到三句话,不是恩就是哼,明明二十九岁,活像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

    赵崇明拦不住这位任性的主,能管住他的人又不开口,只好跟在一味向前窜的少年身后紧紧护着他,“正浩你慢点,别摔着。”

    “赵叔叔你真逗,国外的马路上那么多阶梯栏杆我都摔不着,就家里这石土地,我还能左脚把右脚绊住不成……啊!”

    有时候,话不能说太满,少年嚣张的话还没说完,就真的左脚把右脚绊住摔了个大跟头,人猛的扑向前面,赵崇明没拉住他,以至于前面有个小水坑,他整个人刺溜一下刚好扑到辛安冬家盛螺丝的大牡丹花脸盆前。

    脚下扑来一个人,辛安冬一愣,“……你要几勺?”

    “什么几勺?斯,疼疼疼!”

    哦,原来不是买螺丝的,辛安冬不再管他,继续给客人盛螺丝,他分量颠的很好,客人没有说缺斤少两的,只是这螺丝味道太好了,甚至有站着的人刚买到手就开吃,其他没买到的眼看着盆里越来越少,更着急的往前涌。

    佟正浩龇牙咧嘴的站起身,他两只手掌均被石头蹭出血丝。

    赵崇明废了好大劲挤进人群里,见他除了膝盖脏污两块,手被蹭破了,其他没什么事,放下心,无奈的说,“让你小心点,县里的路坑洼不平,你们这种不看路的小孩最容易摔倒。”

    “我哪知道国内这么穷,早知道就不回来了,就算在那边吃汉堡啃牛排也好过刚回国就跌个大跟头,疼死我了,赵叔,爷爷今天是答应给我买国营饭店的红烧猪蹄的吧?”佟正浩问,要不是国外那边的东西太难吃,他才不要回国受罪。

    看看一路上大家穿的衣服,真是丑死了,就他表哥身上那件灰色中山装,被他嫌弃了一路。

    咦,等会,什么味道,好香。

    赵崇明还没说话,佟正浩已经循着味道再次闯进人群里。

    他一看盆里油亮喷香的炒螺丝,立刻眼睛发亮,指着盆里的螺丝,大声问辛安冬,“哎,你这东西什么啊,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怎么卖的?”

    佟正浩记事以来在国外长大,唯一知道的中国美食就是他爷爷寄给他的国营饭店的红烧猪蹄,还从没见过像盆里的一个个像螺丝一样硬壳子的东西,不像扇贝不像蜗牛,倒是跟海螺挺像,就是比海螺小太多,不过味道很香,麻辣味尽往他鼻孔里钻,勾得他肚子都饿了。

    辛安冬忙的手酸的抬不起来,突然有人问他卖的什么,他纳罕的转头,是之前那个趴在他脚下的人嘛,随意回道,“是螺丝,爆炒螺丝,一勺六分钱,两勺一角,你要几勺?”

    还真叫螺丝?

    佟正浩咽了咽口水,看了眼盆里不多的螺丝,大手一挥,“就这么点还问我几勺,你盆里的我都要,算一下多少钱!”

    赵崇明刚进来就听到佟正浩阔气不差钱的说,忍不住扶额。

    正手酸着想赶紧结束了,既然眼前这个少年剩下的全要,辛安冬立刻喜形于色,“那你把瓷缸拿来,我给你舀。”

    “瓷缸?什么样的?我没有。”佟正浩皱着眉,环顾四周发现所有人手里都拿着一个白瓷的深口东西,或者长方形铝盒子,挠了挠头,烦躁道,“你把你这个盆直接给我不就行了,我给你钱。”

    辛安冬楞了一下,“可我不知道这个盆值多少钱。”

    他这才认真的打量眼前的少年,板寸头,五官俊朗,皮肤很白,是那种健康的白,眼神桀骜,长手长脚个子很高,穿着背带裤,皱着眉站着,不知道的人以为是哪家跑出来的骄纵小少爷。

    一点也不像这个时代的人,他是少爷,他们其他人灰头土脸更像讨饭的。

    辛安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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