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这么麻烦,你家的盆值多少钱你都不知道,还学人家做生意,”佟正浩摇了摇头,对辛安冬很看不上眼的样子,转身,见赵崇明就在旁边,立刻眼睛一亮,“赵叔,你来得正好,我买了这小孩盆里的螺丝,连他家的盆一起,你算一下给多少钱?”

    被嫌弃的辛安冬也冤,他知道现代脸盆多少钱一个,哪里知道八十年代的脸盆价格多少。

    买炒螺丝?

    赵崇明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算了下盆和螺丝,“大概五块钱吧。”

    佟正浩刚要从口袋掏钱——

    这时,一直乖乖收钱的傻爸爸突然一把抱起地上的脸盆,急得额头青筋爆出来,嘟着嘴不停摇头,“不卖不卖,脸盆不卖!”

    其他人已经陆陆续续走了,只剩下眼前的两人,辛安冬被傻爸爸突然的一下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爸,咋啦?”

    傻爸爸瘪着嘴,眼眶发红,要哭一样,紧紧抱着怀里的脸盆,“儿子!不要卖脸盆,大壮买给芳芳的,不能卖!”

    傻爸爸来到辛家后,爷爷给他取了个名就叫辛大壮,他口中的芳芳应该是妈妈辛文芳,难道家里这个唯一像样的脸盆其实是父亲买给母亲的‘定情礼物’?

    那好像真不能卖。

    他转过头,歉疚的对佟正浩说,“不好意思,我爸爸不同意,这个脸盆我们不能卖,要不你找个别的可以盛螺丝的东西来吧。”

    佟正浩不满,“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他很生气,但又说不出不买螺丝的话。

    赵崇明拍了拍他的肩膀,“正浩等一下,车上好像有个铝盒饭盆,我去拿。”

    “那赵叔叔你快点!”他还等着吃螺丝呢,味道真香,佟正浩舔了舔唇。

    赵崇明回车上拿铝盒饭盆,佟正浩被炒螺丝勾的口水要流出来,他爷爷虽然家教严,但他从小生活在国外,直接上手捏了一个螺丝放进嘴里就要咬。

    辛安冬眼睛瞪大,连忙说,“不能咬,里面的螺丝肉是吸出来的!”

    佟正浩脸皮烧红了一下,尴尬的吐出螺丝,不耐烦的说,“真麻烦!”

    摇了摇头,辛安冬只好给他做了个示范,“呶,像我这样吸,然后咬住螺丝肉,尾部记住咬掉不要吃,就这样,行了。”

    佟正浩眼睛一亮,立刻上手拿,刚开始他吸不出来,急得额头冒汗,在辛安冬的指导下才渐渐上手,上了手很快就停不下来,一个接一个吸。辛安冬知道他有钱,也应该不可能赖账,便随便他吸。

    倒是傻爸爸,对抢他家脸盆的佟正浩印象不好,见他吸螺丝还不给钱,怒得眼睛盯着他一瞬不瞬。

    赵崇明回到车内拿铝盒饭盆,蒋玄宗捏了捏眉心,从文件上抬起头,“怎么回事?”两人下车的时间少说有十分钟了。

    “哦,是前面有个小孩在卖炒螺丝,正浩闹着要买,这不是没盛的东西吗,我回车上拿铝盒饭盆,”赵崇明一边翻找一边对蒋玄宗笑呵呵说,“书记,那小孩家的炒螺丝,闻着真香,正浩买回家,这下老爷子有下酒菜了。”

    “路边有灰尘,东西不干净。”蒋玄宗沉声说。

    赵崇明笑了下,“吃着玩的,我看那小孩旁边还有一个白纱布,看着是盖在脸盆上的,而且那一大一小虽然穿着破旧,但手指甲干净,看着是讲卫生的。”

    蒋玄宗不再说什么。

    赵崇明拿了铝盒饭盆回到摊前,此时佟正浩已经吃了一小把螺丝,嘴唇边占满了油亮的卤汁,手里正拿着一个螺丝一边辣的吐舌头一边忍不住吸。

    他是不知道原来这位小爷也有这么不讲究的时候。

    “赵叔!你总算来了!你要再不来我就决定把这盆螺丝全部吃光再回家,你不知道,可好吃了,他家的螺丝比爷爷上次带给我的红烧猪蹄还要好吃,比国外的汉堡牛排好吃多了去!”佟正浩吃的油光满面。

    赵崇明抽了抽嘴角,将铝盒饭盆伸到辛安冬面前,问,“都舀进来吧,多少钱?”

    “没多少了,给3毛钱吧。”辛安冬把最后的汤汁也倒进了铝盒饭盆里。

    赵崇明将三毛钱递给辛安冬,这才拖着边走边吃的佟正浩回车上。

    这边把盆拾掇干净,再次盖上白纱布,辛安冬跺了下微麻的小腿,招呼傻爸爸,“全部卖掉,首战告捷,走,爸咱回家!”

    总算可以回家了,傻爸爸对挣钱没什么概念,听说要回家去,高兴的一只手臂抱住辛安冬一只手抱着脸盆,“回家去!”

    回到车上,佟正浩擦掉手上的油渍,嘱咐赵崇明说,“赵叔,饭盆你放稳当了,可别把螺丝洒出来。”

    赵崇明一边启动车子,笑道,“不会的,放心吧。”

    佟正浩这才放心,满足的往后一躺,玩了一路的足球被嫌弃的塞在脚下,他现在心心念念就是回家吃螺丝。

    蒋玄宗坐在他身旁,佟正浩刚才吃了很多螺丝,有一些味道传到他这边,香辣味,挺诱人,蒋玄宗的鼻子动了动。

    一回到家,佟正浩行李都来不及放,就急吼吼的捧着饭盆放在餐桌上,朝楼上大喊,“爷爷,爷爷快下来!我给你带了好吃的,你肯定没吃过!比红烧蹄髈还要好吃,特别好吃!”

    他一连说了几个好吃,好似就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佟老爷子被孙子大炮一样的叫喊声引下楼,许久未见的孙子归家,老爷子正想摸摸他的小脑袋瓜子表示一下亲昵,张嘴就被塞进了一个鲜香麻辣的螺丝!

    “正浩!”正走来看见这一幕的蒋玄宗眉头一锁,警告的倪了调皮的佟正浩一眼。

    佟老爷子‘唔’了一下,将螺丝从嘴里拿出来,一看笑了,“这哪来的螺丝,玄宗今天买的?”说着,老爷子不拘小节的将螺丝肉吸了出来,“唔,这味道香,你们食堂大师傅换了?”

    佟家老爷子和外孙以及孙女住一起,三个都不是会烧菜的人,一般情况都是蒋玄宗或者佟晓雨从单位食堂打上饭菜带回家跟老爷子一块吃,爷三手里头都有工资,时不时还会去国营饭店奢侈的买两个菜,螺丝老爷子也不是没吃过,但这么鲜香的口味,还是第一次尝到。

    “爷爷!这可是我买来带个你吃的!”佟正浩不满被表哥抢去功劳。

    蒋玄宗将身上的外套脱去,卷起军绿色的衣袖,说,“不是食堂大师傅做的,是正浩在路上买的。”

    “正浩刚回家就知道给爷爷带吃的,爷爷高兴,爷爷也给你弄了道好菜,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红烧蹄髈!哎呦,好像有点冷了,等着,爷爷去给热了一下,”佟老爷子端着盘子里油脂凝固了一层的红烧蹄髈刚要走向厨房,就被蒋玄宗抢了先,他乐呵呵一笑,看看孙子又看看外孙,笑着有些可惜的说,“本来能一家团聚的,只是晓雨今天局里忙一个案子,刚打了电话说不回来吃,只要咱爷三,也好,玄宗啊,把厨房最上面柜子里我珍藏的茅台拿出来一瓶,有螺丝怎能不配酒,今天我就陪你们两好好喝一顿。”

    爆炒螺丝的味道无话可说,爷三就着铝盒饭盆里的螺丝,一顿午饭吃了差不多一个钟头,就连最严谨克制的蒋玄宗都多尝了几个,最后一个被佟正浩眼疾手快扔进嘴里的时候,他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抹可惜。

    ……

    回到家的辛安冬坐在父母挂着白蚊帐的木板床上数钱,一分两分,一角两角,许多半旧的纸票被他一张张捋开边角数。

    数完后,辛安冬惊呆了,握着手里的钱票以及摊在草席上的钱币,天哪,竟然有三块六毛五分钱!

    螺丝白捡的,调味料除了油贵点,和其他盐、姜、酸、辣椒统共加在一起也费不到2毛钱,一本万利,纯赚啊。

    捏着布满褶皱的钱票,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规划一番,光一盆螺丝就能挣到三块六毛五分,这还只是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就卖完了,甚至还有好些排队的人没买到,如果他能多弄点,就算没有今天畅销,一天下来五块钱肯定能赚到。

    而且他不但可以卖爆炒螺丝,他还可以做麻辣小龙虾,一想到红彤彤的小龙虾散发着鲜香麻辣味,那种劲让人恨不得撸起袖子大干三天三夜,辛安冬的口水快要分泌出来。

    对了,也不知道傻爸爸的小龙虾找回来没。

    从县城回来,他和父亲就兵分两路,一个回家算账一个去后山小溪处捞虾,本来只是为了应付奶奶出门的借口,没想到又给他找到一个生财之道。

    他将钱小心的收好,同向辛妈妈要来的两块钱放在一起,揣在衣兜里,确保不会漏掉之后,他推开房门走出去。

    刚出院子,差点撞到愁容满面的奶奶,他扶住额头,“奶,出什么事了?”

    奶奶抱住孙子,给他揉了揉脑门,眼神复杂一瞬,才叹了口气说,“是你婶娘,她突然说不出话来,像是哑掉一样,刚才我和你爷爷不忍心去看她,没想到她发起狂来乱扔东西砸我和你爷,她生着病呢也就算了,只是好好的人突然发不出声,村西的齐大娘来看了后,说是魇着了,我来家找点香纸给你婶娘烧烧。”

    辛安冬眉头蹙了下,说,“奶,婶娘家没有香纸吗,现在虽然不再除四旧,但您拿着香纸去婶娘家被村里其他人看到,他们又该说三道四,让婶娘家里找点香纸偷着烧了就好,您就别掺和了。”

    他这样说,果然辛奶奶脸上露出惶恐之色,准备进门的前脚也收了回来,看着孙子,最后讷讷道,“那我去跟金花媳妇说一声家里没有,”她提起脚急急忙忙转身要走,突然刹住脚,回头急问,“你爸呢?”

    对于一个时刻都觉得英俊女婿会被拐走的老太太,辛安冬着实无奈,回道,“我爸在小溪那头捉虾子呢,我们准备多弄些,奶你去过婶娘家就早些回来知道吗,把我爷也叫回来,婶娘家现在肯定乱糟糟的,爷年纪大了,手脚又不利索,被磕着碰了多危险,再说我妈等会得到家,见不到你们也该着急。”

    “对对对,那个死老头,我让他别去凑热闹他非不肯,我去把他拽回家!”辛奶奶气哼哼的说了句,立刻跑出家门。

    葛金花只是被点了哑穴,以他不到家的功力顶多撑到明早,一觉睡醒就能说话了,只不过让她受点惊吓,辛安冬自觉还是挺心慈手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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