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安冬从菜场买了些菜跟佟正浩回家,打开院门,里面漆黑一片。

    佟正浩可怜巴巴的对他吐苦水,“看到了吧,我表哥这会还没回来,指望他?顶多是让赵叔叔带俩烧饼给我生啃。”

    辛安冬目露了然,蒋玄宗能25岁坐上县委书记的职位,靠的是他出类拔萃的政绩和能力,这个时代的官员多是一心一意为老百姓服务,干的是实事,不玩尸位素餐那一套,忙碌自然成了家常便饭。

    只是佟正浩像留守儿童一样,一个人守着这么大的房子,看着也挺可怜。

    “你去写作业,我来做晚饭。”他说。

    刚兴致勃勃拿起游戏机的辛安冬痛苦地‘嗷’了声,祈求的看向辛安冬,“刚到家,你就不能让我歇会吗,作业等会写好不好,我现在肚子好饿,肚子饿没有力气,没有力气写不好作业。”

    辛安冬才不吃他这一套,直接拎着菜进厨房,“我现在进去做晚饭,饭好之前要检查你的作业。如果没做好,抱歉,今天的晚饭也没有你的份。”

    “喂!你用的是我家锅灶!”佟正浩不满的大叫。

    “那菜还是我买的呢,晚饭也得我来做,当然我说了算。”

    辛安冬走进佟家的厨房,才不管身后佟正浩的惨叫不乐意,他打开水龙头熟练的开始洗菜。有过上次的经历,辛安冬这次的煤气灶使用的很溜。他做了个红烧茄子外加青椒炒肉丝,还有朴素的番茄蛋汤,最后闷了一锅米饭。他动作迅速,炒菜尤其快,等米饭终于闷好,辛安冬已经将厨房擦洗得纤尘不染。

    叫吃饭的喊声拯救了一直咬着笔头苦大仇深的佟正浩,他欢呼一声扔下笔,像条亟不可待的哈巴狗朝饭桌奔来,看到饭桌上的菜先是眼睛一亮,随后又暗下去,“啧,怎么只有一个炒肉丝,都不够我塞牙缝的。”嘴说着嫌弃,他手上却不谦让,拿起饭碗就不停扒饭。

    辛安冬脾气算不得好,尤其对方吃着自己做的菜还挑三拣四,煮夫的火气也是很大的,他将青椒肉丝拖到面前,“爱吃不吃,你不吃我吃。”

    “……”佟正浩噎了下,“干嘛那么小气嘛,我就嘴上说一下,你炒的菜那么好吃我怎么会不吃呢,哎哎哎你少吃些给我留点!”

    佟正浩还没说完就忙跟辛安冬抢起菜,最后不仅青椒炒肉丝被他吃掉大半,就连一开始正眼不带瞧的红烧茄子也被吃得一干二净,汤汁都不剩。

    终于吃饱,他摸了摸肚子,突然后知后觉的一怔,目光与辛安冬对视,“啊,我们把饭和菜都吃完了表哥晚上回来吃什么?”

    “饿着呗。”辛安冬随意的回道,他拿起自己的换洗衣服进浴室准备洗澡,路过满脸纠结的佟正浩时,踢了他一脚,下巴微抬,“别忘记把碗洗了,桌子擦干净,我会检查。”淡淡笑了下。

    辛安冬去洗澡,佟正浩视线落在饭桌上几个油腻脏脏的碗上,嫌弃的撇开头,他一个小少爷从来就没洗过碗,才不想碰那些脏兮兮的碗筷呢,只是,他又清楚的知道冬子说话一般都是说到做到,要是他不按照冬子吩咐的做,后果肯定很严重。

    啧,他撇了撇嘴,从裤兜里拿出手,先是试探的摸向脏碗,并不油腻,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他嘴角一翘,任劳任怨的开始收拾碗筷,嘴里嘟囔着,“我可不是怕他的威胁。”

    “第一次洗碗大功告成!”佟正浩挽着两只袖子,喜滋滋的看着面前从大到小摞起来的洗干净白得发亮的瓷碗,莫名心底有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正准备离开厨房,他突然目光落在厨房台面上,那里什么东西被菜篮反盖着,他心里好奇,掀开,顿时眼睛瞪圆!

    一个干干净净的白瓷盘上装着满满的青椒肉丝和红烧茄子,这两种菜各一半分拨在瓷碗上,那冒尖的量刺痛了佟正浩的眼,竟然比他俩上桌吃的菜还要多!

    这些菜留给谁的不言而喻,佟正浩心里那叫一个气,呵呵,嘴上跟他说让表哥饿着,实际上呢,偷偷留菜,而且还留这么多!

    冬子咋那么偏心呢!

    吃醋的佟正浩回到房间也不跟辛安冬讲话,辛安冬问他作业有什么地方不会也不吱声,拿起自己的衣服去洗澡,洗完就直接躺床上。辛安冬有些莫名其妙,只以为是佟正浩间歇性发病,每段时间总有那么几回生闷气,他已经习惯了,便不再管他,继续写作业。

    等得花都谢了还是没人哄,佟正浩肚子里憋着的旺盛火气自动慢慢熄灭,然后他竟然闭上眼睛睡着了,等醒来,他郁闷的转过身掀开被子,对着在台灯下写作业的辛安冬叫了声,“冬子。”

    “醒了?”辛安冬转过头,嘴角的笑在晕黄的灯光下格外温暖,他嗓音清亮,“今天听你嗓子有些哑,傍晚的时候还咳嗽了好几次,我刚才去厨房炖了冰糖雪梨,要不要给你盛一碗?”

    冰糖雪梨?佟正浩眼前一亮,心里的暖意快要溢出来,哪里还记得因为冬子给表哥特意留饭的事赌气,连忙点头,“嗯嗯嗯,我要吃。”

    看,冬子还是对他最好吧,还特意给他炖梨呢!

    辛安冬笑了下站起身,“等着。”说完离开房间下楼。

    厨房里,辛安冬用小锅炖了一个梨分量的冰糖雪梨汤,加了点枸杞,白嫩的梨块上点缀着红色勾起,香甜的气味窜进人的鼻子里十分诱人,他用一只小碗盛着端出来的时候正好被刚工作结束到家的蒋玄宗撞见。

    蒋玄宗拎着公文包打开客厅的灯,一抬头,目光与辛安冬对视,他眼里闪过怔楞,突然有些傻的感觉,辛安冬抿起嘴没有笑,识趣的先问好,“蒋叔叔好。”

    “你…”蒋玄宗对上少年白嫩乳豆腐的脸突然有些词穷,他大概猜到辛安冬这么晚出现在这里应该是到家做客的,刚要说什么,鼻尖突然嗅到一股香甜的味道,熬了一下午没进食的蒋玄宗顿时感到腹腔一阵饥饿感,脱口而问,“你手里端的是什么?”

    辛安冬愣了下,抬起手上的碗,“冰糖雪梨,正浩有些咳嗽,我炖了些给他止咳。”

    “唔,还有吗?”蒋玄宗第一次说出这么羞耻类似请求的话,而且还是对一个小辈,甚至对方的身高不及他胸口,他脸色有些不自然,“我有些饿。”

    “啊?”他惊讶的语气让对面青年眼中瞬间闪过羞窘的神色,辛安冬了然,虽然有点不忍心,但冰糖雪梨只有一碗,他只好笑了笑,说,“这是给正浩止咳的,我只做了一碗,”听他说这话,蒋玄宗心里有点微微失落,但同时又有种幸亏最后不用麻烦他松了口气的感觉,却没料到,辛安冬下一句接着说,“蒋叔叔肚子饿,我给您下碗面吧,我们晚饭的菜我还留了些,我把雪梨给正浩端上去后再给您煮面。”

    刚才过分的要求已经让蒋玄宗有些后悔,当少年提出给他煮面的时候,蒋玄宗立刻摆手,“不用麻烦,我买了烧饼,可以……”他作势从包里要取出烧饼。

    “可是菜已经给您留了,隔夜的菜不健康,您总不能让我把它们倒掉浪费吧?”辛安冬眨眨眼,无辜地说。

    对方说到这个份上,而且听到少年说特意留给他的,蒋玄宗心头颤了一下,不由自准的抿了抿唇,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好,谢谢。”

    从认识到现在,辛安冬见蒋玄宗笑的次数不到三次,乍然被他的笑惊艳住了,眼睛受惊似的怔住了,半响才咽了咽口水,低声道,“不客气。”

    将冰糖雪梨送进房间里交代佟正浩吃完,辛安冬后脚迅速下楼,走过客厅时,发现蒋玄宗正闭着眼睛倚在沙发靠背上,脸上尽是疲惫,他轻手轻脚的走向厨房,有意识的加快了煮面的速度。

    正好有青椒肉丝,辛安冬便简单的做了青椒肉丝面,红烧茄子也不伦不类的全部倒上面,盛了大大一碗端到饭桌上,热气腾腾的面做好的时候蒋玄宗已经闻到了香味,他鼻子动了动,直到辛安冬喊才矜持的从沙发上起身。

    他说了声谢谢然后坐下。

    面对一大碗香味四溢的青椒肉丝面,吃进第一口,蒋玄宗的味蕾就被鲜美的味道征服了,汤鲜青椒辣,再加上外酥里嫩极其开胃的红烧茄子,不仅是味觉和饱腹感,还有更深层次的,这一大碗面带给蒋玄宗很深的触动。

    尤其是少年笑容熠熠的撑着下巴坐在他旁边看他,不发一语,但又仿佛他每吃下一根面他的眼睛就会闪光,都在散发着喜悦和满足,这温情又莫名和谐的一幕令却令蒋玄宗心情十分复杂。

    有一种家的温暖。

    一大碗面被蒋玄宗清干净,连一滴汤也不剩,饭后他主动要求洗碗,辛安冬很欣慰,他无所事事的跟着进厨房,一边看蒋玄宗洗碗,一边笑着问,“蒋叔叔您吃饱了吗?”

    “吃饱了,”他笑了一下,他今天笑的频率有点高,辛安冬又被闪了下,怔楞的同时只听到他又说,“不需要用尊称。”语气很温和,像隔壁邻居的大哥哥,辛安冬莫名笃定他现在心情很好,好到可以跟他闲聊。

    “什么?”辛安冬问,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你和正浩同辈,我是他表哥,你喊叔叔差了一辈。”

    ……辛安冬脸皮红了下,摸了摸鼻子,他能说自己一直喊他蒋叔叔,除了一开始因为年龄确实可以当他叔叔,但在知道他是正浩表哥之后继续喊叔叔,是因为某种恶趣味吗?

    必须不能。

    他脸上不动声色,故意问,“那我要喊你蒋哥哥?”

    这句话其实有调戏的嫌疑,辛安冬问出口的瞬间他心里一直提着,怕蒋玄宗会察觉到,毕竟自己还是个十三岁小少年,这种**的话要是被他听出,那种尴尬简直可以想象。

    蒋玄宗顿了下,就在辛安冬以为他听出来的时候,他又翘起了嘴角,漂亮的桃花眼对辛安冬眨了下,“宗哥,你可以叫我宗哥,我名叫蒋玄宗,小辈都这么叫我。”

    他是有些木的,辛安冬一边在心里无语他情商堪忧,又实在舒了口气,“恩,那我以后也叫宗哥,我还是第一次有哥哥,感觉挺稀奇的。”

    “我也是第一次有你这么小的弟弟,很奇妙。”蒋玄宗已经洗好碗,听到他的话,心里赞同,竟然伸出手掌亲昵的在辛安冬肩上拍了下。

    是那种长辈对小辈常做的表达喜爱的方式,辛安冬忍不住勾起嘴角,心想,蒋玄宗也是够傻,自己对他图谋不轨,他倒是坦荡荡的令他即便有想要犯罪的冲动都被熄灭了。

    “笑什么?”

    辛安冬才不会告诉他自己在想有的没的,装傻的又笑了下,说:“没有,我只是觉得宗哥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不近人情,果然人不可貌相。”

    又是一句调笑的话,也不知道蒋玄宗有没有听出来,辛安冬明显见他眼里闪过一抹笑意,却转瞬在他开口后抽了抽嘴角。

    他一脸欣慰的点头,“小小年纪能熟练运用谚语,你兰老师没说错,你的语文很好,切记戒骄戒躁继续努力。”

    ……真傻还是装傻,“刚说不是老古板,现在就开始说教人,比老古板也好不到哪去。”辛安冬撇过头嘀咕。

    “你说什么?”

    这时他们已经关了厨房的灯,一起上楼梯,辛安冬走在他右边,被问得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我是说,宗哥和兰老师关系亲密,令人羡慕!”

    “兰校长和外公是老友,明渠也算我的学弟,我们只是偶尔出去喝茶,算不得很亲密。”

    蒋玄宗一本正经的说,辛安冬简直佩服他到五体投地。

    你是这么说,人家可没那样想,请假也要陪你喝茶,一般的朋友能做到吗?看来宗哥情商的确堪忧不容置疑,他刚才那句话要是让兰老师听到,比戳人家肺管子还要绝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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