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安冬正百无聊赖的陪辛奶奶嗑瓜子,见他妈火急火燎的装了六个大闸蟹出门,一会功夫进门,只听到辛文芳感慨自嘲的说,“以前总听人夸香梅姐,我今天算是看出来了,人家是个明白人,也就我,以前是个糊涂蛋。”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喟叹搞蒙了他,好在辛奶奶也是疑惑,多嘴问了句,辛文芳将今天遇到的事跟她讲了,辛安冬这才知道怎么回事。

    不过王阿姨也没说错,他妈以前那会是听糊涂的,自家孩子都不护着,还指望别人能怜悯赏口饭吃怎么滴,辛家二房再是亲戚但也是隔了一层的,别说辛文芳就是辛老头子的做法,辛安冬也是不认同的。

    在他看来,帮助别人的前提是你得有这个条件,自身都吃不饱,家里穷得叮当响,住着破屋,孩子一个个瘦猴似的,竟然还要挤出钱给人家孩子买麦芽糖吃,是不是缺心眼啊。

    还好自家爷爷和妈妈现在已经认清了葛金花一家丑恶的嘴脸,往后他们倘若再想让辛文芳给他们当牛做马,那就纯属做梦,当然,辛安冬也是坚决不同意的。

    辛文芳今天与人吵嘴难得占了上风很是得劲,中午的一桌饭全是她收拾的,虽然味道比不上辛安冬出挑,但她毕竟烧了几十年饭,单是一道酸酸甜甜的番茄炒蛋就很有种家的味道。

    下午江大河来找辛安冬玩沙炮,他穿着崭新的棉袄和白色跑鞋,带着一群小弟很是威风地跑到辛家,不过到底是跟了辛安冬一学期的,有点眼色,没直接把一群小孩带进辛家,只站在门口喊辛安冬出来玩。

    辛安冬回绝了他,他才不去,难得有闲工夫他得补觉呢,又不是劳碌命,这会没有电视,没有手机,他也不是那种喜欢窜门爱热闹的人,一整个下午都宅在家里陪爷爷奶奶,爷爷奶奶出门后就陪二姐,二姐低头沉默的缝布包,他就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眯着眼睛假寐的辛安冬被一只手轻推了下,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正好对上二姐辛安夏瞪圆的有些怯怯的眼神,二姐的手还伸着,显然刚才是她推的自己,辛安冬眨了下眼,心里纳罕,小心翼翼问道,“二姐,你叫我?”

    他家二姐是不怎么理睬人的,平时除了辛文芳基本上没人能得她一个眼神,要么是捏着手指头发呆,要么就是缝东西,因为二姐喜欢,碎花布啥的辛文芳给她找了不少,整天低着头,也不知道在缝什么。

    二姐今天同样穿了新衣服,她的棉袄跟三姐的是一个样式,只是颜色是鹅黄色的,二姐脸白,眉清目秀的,穿着鹅黄色的棉袄看着就是个文静好看的小姑娘。

    辛安冬被她戳了一下,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其实心里很惊喜,他看着二姐不说话,就等着对方开口,毕竟都戳他了应该是想要跟他交流吧?

    两人大眼对小眼,你看我我看你,一个两个较劲似的就是不说话,辛安冬很有耐性,下定了决心今天要撬开二姐蚌壳一样的嘴,所以依旧面色温和,看着友好可亲。

    人都是视觉动物,更何况辛安夏虽然有自闭症,但她又不是傻,时常被辛文芳念叨,还是知道眼前这个是她小弟的,而且她有条漂亮的围巾就是小弟送的,况且小弟还长得那么好看,脸对着她,不一会功夫,辛安夏就先败下阵。

    她撇开视线,揪着棉袄的衣角揉啊揉,然后抬头看一眼辛安冬,刷的再低头,然后又抬头,她的睫毛不算特别长,但很浓密,怯怯的看人的样子着实令人不忍心欺负,她柔柔的开口,“我,”或许是因为紧张,吸了一口气,接着说,“我给小弟的书包。”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柔,最后连个字太低了有些模糊,辛安冬楞了一下,还想问给他什么,下一刻手里就被塞了一个东西,他奇怪的低头,突然就怔住了,是一个军绿色的帆布包,不同于现在普遍的单肩挎包,这是一个非常时髦的双肩包,而且竟然还用了拉链,右侧边有个口袋,拉开拉链里面竟然还有夹层!

    辛安冬惊呆了,这种书包其实不算稀奇,县城商场就有,各式各样印有卡通图案的比他手里这个不知道精致多少,但两者无法比,他手里这个虽然简单的书包却是他二姐一针一线用心缝出来的,除了样式普通,针脚要比商场卖的书包精细很多。

    他二姐还在里面夹层上绣了一朵兰花!

    还好是内秀,没直接给绣在书包外表面,不然这个书包还真说不清是给男孩还是给女孩背的。

    “二姐,这是给我的书包吗?太好看了!二姐你真厉害,太了不起了!”辛安冬用夸张的语气毫不吝啬的将辛安夏夸了一通,直到她脸蛋红红,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才罢休。

    她嗫呶道,“小弟喜欢就好。”抬起头说完这句话,然后又迅速红了脸低下头。

    辛安冬鼻子一酸,忍不住抱住二姐,感受到她身体突然一僵有些挣扎的趋向这才放开,看着她的眼睛亲昵的说,“我很喜欢,二姐做的书包我以后要一直背着,初中、高中还有大学,我都要一直用这个书包。”

    他这时候已经在想二姐的以后,虽然他愿意一直养着二姐,但人是群居动物,不可能一直独自一个人不与外界交流。现在父母还在,辛文芳可以照顾她,等到父母有一天离开,他以后就算再尽心也有鞭长莫及的时候。

    所以要想二姐好,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自己成长,让她能够再次敞开心扉接纳这个世界。

    之前二姐刚到家,就像只炸毛的小兽,风吹草动都能把她惊住,所以一家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任她像只小蜗牛缩在自己壳里。但今天这只蜗牛眼看着慢慢有了伸头的倾向,辛安冬立马心头一动,帮助二姐走出自闭的想法越来越重。

    辛安夏刷的抬起头,眼睛发亮,显然被他说的打动了,她看了看书包,又看了看小弟,最好腼腆的翘起嘴角,声音很小的说,“不用,以后再给小弟做。”

    意思是辛安冬不用一直背着这一个书包,她以后还会给他做其他的。

    等辛文芳回到家,辛安冬迫不及待将二姐给他缝的书包拿出来,一家人惊呆了,辛文芳瞪大眼睛,上下翻开书包,“这真是你二姐给你捣鼓出来的?我看她一天到晚低着头缝缝补补还以为闹着玩呢,没想到我闺女还会做书包?”

    关键是人家从没学过竟然还做得像模像样!

    回到家的辛安秋可羡慕辛安冬了,她故意蹭着辛安夏身边,撒娇道,“二姐偏心,我也是你妹妹,你怎么只给小弟做不给我做?!”

    辛文芳知道三闺女这话是说着玩的,但就怕她把辛安夏吓着,只是还未等她开口训斥辛安秋,低着头的辛安夏这时抬起头,温柔的看向辛安秋,半响,细声细语道,“也给三妹做的,还没好。”

    说完,她蹬蹬蹬跑到房间里,不一会气喘吁吁的从身后将一个粉色半成品书包拿给辛安秋,同样是双肩包,上面还绣了几朵小花,红的,黄的,看着挺小女生风。

    见到书包,辛安秋啊一声欢喜的接过,搂着书包眼眶都红了,她也是在商场见过书包的,比起二姐做的自然好太多,但就如同辛安冬所想的,两者不可同日耳语,所以辛安秋情绪外露,高兴的攀在二姐肩膀上,头枕在她肩上,有些哽咽的说,“果然二姐疼我。”从小就是。

    穷人家孩子早当家,辛家的几个孩子除了老大生下来比较早,后面三个都是一个比一个小两岁,辛安夏是辛大姐带大的,辛安秋则是辛大姐和辛安夏一起带大的,而且因为辛大姐要干许多农活,所以基本上陪辛安秋的多数时间是二姐,她从小就跟二姐一处玩,直到二姐把自己卖了,她们都一直亲密的像一个人。

    所以看到二姐成现在这个样子,辛安秋心里比谁都难受,她一直都默默的陪着二姐说话,陪她玩,就是希望有一天能解开她的心结让二姐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辛安夏不声不响缝了两个书包,这让一直以为二闺女这辈子已经没指望只能由她小心呵护长大的辛文芳心头震动,尤其看到两个闺女抱在一起,她突然捂住嘴,激动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

    这段时间也能看出来,二姐的性格在慢慢变化,不太明显,但已经不想以前那样对家人也时刻处于防备状态,这是越渐变好的趋势。

    二姐这样显然是有被治愈的可能,正逢新年,喜上加喜,家里人都笑得很开怀,辛安冬甚至看到爷爷背过身擦了下眼镜,老人家显然没忘记自己以前的糊涂,或许在二姐这件事上,他的自责不比任何人少。

    由于辛家人心情都不错,即便是晚上的时候,辛国强舔着脸抱着他儿子,辛家唯一的第四代,上门的时候,辛家人看在孩子的份上并没有冷脸相待,但要想热情更不可能,也就是不冷不冷的态度,辛文芳象征性给孩子一块钱压岁钱,辛国强笑脸微僵,动了动嘴还想说什么,就被辛文芳不客气的赶走了,是真的赶,说话特别不客气,只差没有用扫帚撵。

    见辛国强一脸憋屈的离开,辛文芳冷哼一声,“给他一块钱就算多的,要不是一个老祖宗,我一分钱都不给,真以为自个生个儿子就是老辛家功臣,管他生几个种,我辛文芳不伺候!”

    奶奶同样冷哼一声撇开头,爷爷一脸冷漠没说话,但看表情也是不太待见辛国强的。

    没见过脸皮那么厚的人,也就辛国强这种自诩聪明装老实的人才有脸上门,对于辛文芳的做法,一旁的辛安冬满意的点头。辛家二房?跟他没半毛钱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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