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七走出院子,朝高德庆家的方向望了望,有房子挡着,看不到人,声却听真切了。

    确定就是高德庆他妈薛彩芳在叫唤,“看逮到你不打死你的!!”

    在上河村,要说能和刘美香平分秋色的,非她薛彩芳莫属了!

    介就是那霸波尔奔!

    只不过刘美香尚且被冯玉珍压制几分,而薛彩芳则在婆媳关系中长期占领高地,作为舅妈,对周启安更是不能再差!

    村里人私下都说高德庆就是老高家的少爷,周启安是寄养在高家的伙计,薛彩芳用他就跟用牲口似的,比周扒皮还周扒皮!

    若是周启安他妈寄点钱回来,这个舅妈还能卖个笑脸,不然孩子连顿饱饭都没!

    宁七之所以心疼安子,根儿就在这。

    “三宝,等你奶呢~”

    有人路过,看到小人儿就笑着开口,“这两天你咋不去村口玩儿了,婶子们都想你了。”

    来人是秦桂花,四十多岁,绰号大喇叭,啥事儿要让她知道,就做好跟全村人分享的准备吧。

    不过’海龙王开窍’事件,还真得益于这大喇叭!

    没她!

    传不了那么快!

    “桂花婶子好,我看家,等秋收完了,再去村口玩儿。”

    三宝甜甜的答,小手一指,“婶子,高德庆家好像有骂声,出啥事了。”

    “哎呀,可别提了!”

    问对人了!

    桂花一出手,村里事儿应有尽有!

    “我刚从老高家回来,你彩芳婶子,她那外甥周赖子,给小庆子揍了!”

    秦桂花横眉挑眼,“哎呀,那揍的,小庆子头发都被薅掉这一大块,血渍呼啦的!”

    她比划出一碗口大小,嘴咧咧着,“得老疼了!”

    “老高家就小庆子这么一棵独苗,吃了这亏你彩芳婶子能不气嘛,她想揍那个周赖子,结果那小子可灵巧,抬腿就跑了!她又追不上,只能在家门口骂了!”

    宁七愣了下,“薅掉那么大一块头发?”

    “我扒瞎半句不是人的!”

    秦桂花那神态语气,就跟薅的是她头发似的!

    “给小庆子疼的呦,嗷嗷叫唤,周赖子咋说还都不撒手,后来小庆子就喊错了,错了都不好使,连打带扯的,打的小庆子是卑服的,忒狠!”

    “婶子,那……周启安为什么要薅高德庆头发?”

    他忍了这么久,不会无缘无故动手。

    宁七道,“是高德庆太欺负人了吧。”

    “周启安是谁?”

    秦桂花迷茫了丢丢,“啊,周赖子啊!”

    她拍了拍自己额头,“看我这当婶子的,连人家孩子大名都忘了,为啥打,好像是为了一块糖,小庆子非说是周赖子偷来得,周赖子就说是别人给的,小庆子要吃,周赖子不给,一来二去的,就动手了!”

    糖?

    宁七心里一颤,跟我有关?

    第23章 你得佩服姐

    “不就是一块糖嘛,那薛彩芳也是,人家周赖子不想给就算了呗,不得,她非撺掇小庆子去抢,还说老高家的啥都是小庆子的,周赖子想吃独食门儿都没有!”

    秦桂花说着就叹口气,“薛彩芳也是吃准了周赖子不敢动手,这些年那孩子也属实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人!小庆子这揍挨的不冤,薛彩芳也太不拿周赖子当人,咋说都是舅妈,人心都是肉长的,太能祸害人家孩子了。”

    “甭管人家孩子在哪弄的糖,就让他留着吃能怎么的,一年到头,连双鞋都不给人孩子做,高家老太太要做还不让,哎呀,春夏秋不给穿鞋,冬天就给趿拉个单鞋,孩子脚冻得都是口子,看着都心疼啊……”

    她说说眼圈就红了!

    “高霞要知道把儿子放娘家遭这份罪,她就要饭也得把孩子带走一起要啊!现在倒好,舅舅指不上,姥姥护不了,羊都比他幸福,管咋羊还能吃饱呢,我上回看到那周赖子还说,以后饿了来婶子家吃饭,可那孩子自尊心强,说啥不来,唉!命啊!”

    宁七,“……”

    难怪桂花婶儿能在上河村碎嘴界独领风骚—

    感情忒充沛了!

    “婶子,我给过周启安一颗糖。”

    宁七说道,“他应该没舍得吃,一直留着,不能是偷得。”

    “是奶糖?”

    “对。”

    宁七点头。

    “看,我就说么!”

    秦桂花拍了下手,“村里供销社没有奶糖,我还说,村里都买不着的糖孩子上哪偷去,合着是你给的,小庆子也是,瞎说八道的,上去就说人偷!薛彩芳也不教孩子点好!”

    感叹了一阵,她见时间不早了就冲三宝笑笑,:“哎呀你看婶子,一说话嘴就没个把门的,我跟你个小孩伢子唠这些干啥,回家了,你也快进去吧,一会儿你奶就回来了!”

    走出几步秦桂花还回头嘱咐三宝,“回头去村口玩,婶子给你讲故事!”

    “好!”

    宁七应着,顿了顿,又冲着她背影喊了声,“桂花婶子!”

    “啥事儿?”

    秦桂花回头。

    “你长得真好看。”

    “啥?!”

    宁七满眼认真,“桂花婶子,你好看,以后会有福报的。”

    “哎呀妈!”

    秦桂花黑红的脸绽开一抹羞涩的笑意,整理了下土绿色头巾,“这孩子,怪会说话!”

    大胯一扭,一溜小跑走远了。

    宁七转过脸,眼底却跃起一抹担心。

    薛彩芳的叫骂声仍若有若无的传过来—

    她直接回到厨房,从盘子里拿出一颗煮熟的鸡蛋和两张糖饼。

    这是冯玉珍特意做给她的,三宝饭量小,老太太不在家就给三宝留一颗煮鸡蛋,两张小糖饼。

    千万别小瞧这伙食,现年绝对硬!

    老太太领着仨小子天天也就喝玉米糊糊吃窝头,顶大天喝点米粥吃土豆地瓜小咸菜。

    那哥仨在三宝开智前一年也尝不到几回鸡蛋味儿,更不用说白面和糖了。

    粮油票何等金贵,就那么点定量,几乎都进了三宝的肚子。

    要不她遭人嫉恨呢!

    全村有一个算一个,都没三宝这待遇。

    没时间多琢磨,她找到一个布袋子斜挎到身上,把饼和鸡蛋往里面一装,寻思寻思,又从柜里翻出一瘪角的旧水壶,冲了碗白糖水,吹凉后小心的倒进壶里,盖子一拧,直奔山底!

    ……

    离得老远,她便看到陷井旁那瘦瘦的背影。

    宁七缓了口气,还行,算和小老弟有点默契。

    就怕他直接跑到哪个犄角疙瘩,人找不着了。

    抬起一张大大的笑脸,她倒腾着明显矫健的小胖腿腾腾腾飞奔到陷井旁边,“哎~这么巧啊!”

    周启安微愣,看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人儿,“你怎么在这!”

    “我还问你呢。”

    三宝一肩挎着个布袋子,一肩又挎着一水壶,两条袋子在身前交叉,看起来搞笑而又拖沓。

    长得太小,衬的袋子和水壶尤其大,这一路有村民看到都叮嘱她别被绊倒了。

    她笑着,佯装无事的朝周启安身边一坐,下巴示意了下陷井,“是不是纳闷儿怎么空了。”

    “嗯。”

    周启安点头,三宝大大方方的坐下,他反倒有些不自然,“你知道怎么空的?从这经过的人都直接进山下山,不会特意过来的,这陷阱,也不像是动物踩空得……”

    “野猪!”

    “?”

    周启安怔了怔,“野猪?”

    “是啊,一米八多的大野猪!”

    她不厚道的笑,想起乔凛往外爬的样子就忍不住,“不过后来蛮轻松的就爬出来了,毫发无损,这坑啊,还是挖浅了。”

    “……”

    周启安没说话,他很认真的看着三宝,似乎在想她的话。

    没说信,或不信。

    宁七也没在意,唠啥不是重点,起个头就行,“哎,你野炊过没?”

    周启安摇头,“什么叫野炊。”

    “就是在野外,像咱俩这样,看看风景,吹吹小风,吃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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