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坐一坐,要么在园子里逛逛。

    这里真是安静,方淮走过木拱桥。这种安静和寝殿里那种安静不同,寝殿里的安静,只是让人身处宽敞的大殿反而觉得逼仄,四面压过来的静寂让你喘不过气来,而这里的安静,却舒展心神,让方淮身处囚笼中的那根紧绷的弦松了一松。

    造这所园子的人,会是修士吗?方淮知道修士的第一宗旨是潜心修道,一个优秀的修真者,应该对身外物毫无所动,无论是精致的屋舍还是荒凉的石洞,对他来说都一样。

    不过修士究竟是人,所谓人欲无穷。况且修士中还有一个特殊的群体,那就是器修。这类修真者将毕生修炼的精粹都融入到自己所做的法器中,一生都在参悟各式各样从前流传下来的图纸,不断领悟,修正,再创造。

    器修中集大成者,譬如方淮父亲方其生出身的千机阁的创始人,实力也可与灵寂期的修士匹敌,不过究竟只是传说罢了。

    那么这座园子的主人是器修吗?方淮又想到月枯真人,他在自己的竹楼旁布下法器,仅仅为了栽一片竹林出来,也算是修士中的异类了。

    刚想到竹林,眼前就显现出一片竹林来,萧萧肃肃,绿意盎然,被一堵院墙围住,石子小路从小院门口铺进去。

    方淮正要进去看看,身后七喜跑来道:“公子,我做完啦!”她跑到方淮身边,担心地问道:“今日出来好久了,公子累不累?”

    方淮的确感到身上乏力,灵力供给又不够了。看了一眼面前的院门,笑道:“那先回去吧,你累不累?”

    两人转身,七喜道:“我一点也不累。”又气哼哼道,“就是给师姐占了个大便宜,她就爱把自己的差事扔给别人。”

    方淮笑着拍拍她的头道:“怪我一时好奇,害你被人占了个大便宜。”

    “公子高兴就好,公子今日格外高兴呢!”

    两人向先前入园的月洞门走去,七喜忽然神神秘秘道:“公子,你知道这园子里的故事吗?”

    “嗯?什么故事?”

    “听师姐们说,这园子是宫中唯一一处神识扫不到的地方。”

    方淮闻言心中一动,道:“为何?”

    四周无人,七喜仍像做贼似的小声道:“听说这里以前住着一个大真人,厉害得不得了,他不喜欢被人窥伺,所以给这所园子下了禁制,谁的神识也穿不透,连宫主也……”她察觉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捂嘴摇头道:“不对,宫主是天下最厉害的人,才不会被挡在外面呢。”

    方淮眼中神色渐渐深沉道:“你且说你的故事。”

    七喜松开捂着嘴的手道:“宫主从不来这园子,这里又偏僻,少有人来,于是从前有一位师姐,恋上了外面的男子,为了两个人在一起,就把人藏在这园子里。”

    “然后呢?”

    七喜道:“然后那男人就住在这园子里,那位师姐怕被其他师姐发现,也不总是来陪他。有一回师姐奉命出宫去啦,宫主心血来潮,叫人来打扫园子,来打扫园子的另一位师姐,就碰上了那个男人。”

    方淮道:“然后她禀报了宫主?”

    七喜扑哧笑道:“没有。这位师姐一见那男人,就猜到是谁藏在这里的情郎啦,于是稍加勾引,那男人在园子里待得寂寞,三言两语就上了套,跟这位师姐又颠鸾倒凤,情哥哥情妹妹地叫起来。”

    方淮听她眉飞色舞地说“情郎”“勾引上套”“颠鸾倒凤”这些字眼,要是换了仙门正派的女子,不说羞于启齿,也要斥一声“淫|秽之事”,可她口中说得跟亲眼见过似的,却又坦荡大方,眼神里毫无淫|靡之色,不过是耳濡目染,对这些事不以为耻罢了。

    “后来那一位师姐回来见情郎,正好撞见这一位师姐和那男人在一起,这下气得,当时闯进屋就打了起来,打着打着,自然就惊动了宫主——”

    两人走出月洞门,七喜正说得来劲,忽然像阀门被人关上一样,声咽气堵,一下把到嘴的话吞了回去。

    方淮抬眼望去,只见众鸟从树梢头飞出,余潇一人站在金黄满地的银杏树下。一身黑袍,在明媚的颜色中更为肃杀,银杏叶被他一衬,也愈发的灿烂明媚了。

    余潇扫了一眼七喜,后者巴不得把头埋到地上去。

    余潇向方淮走来道:“怎么到这里来了。”

    方淮道:“听说有孟园这么个地方,心中好奇,没想到太真宫中还有这么好的园子。”

    余潇将他垂在身侧的有些苍白的手指抓住道:“回去吧。”

    七喜所说的孟园有禁制一事,多半是真的。

    被余潇带回寝殿,方淮靠坐在床榻上想,而且极有可能,的确能挡住余潇等人的神识。否则余潇不会急着来将他带走。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余潇倒了杯茶水过来,方淮身上的断肠花毒早就解了,只不过余潇又弄了其他的灵材来,每天调成茶水给他喝。

    方淮就着余潇的手喝了一口,抬头看他道:“那个园子的确造得很漂亮。”

    余潇看着他,微微蹙眉。

    方淮道:“我还想去多逛几次,你不会不许吧?”

    余潇嘴唇动了一下,道:“太真宫还有别的地方可去……”

    方淮拿过他手里的茶杯,一饮而尽,塞回他手里道:“哪里都像囚笼。”他躺回榻上,翻个身背对着余潇,“呆在那里我觉得舒心,那里有点像我在碧山的院子。”

    余潇在床前站了片刻,将茶杯放回桌上,上榻躺在方淮身边,从背后搂住他,下巴抵着他肩颈,沉默了一会儿,道:“想去就去吧。”

    “孟园?”尹梦荷道,“他爱去那里?”

    “他知道那里有禁制。”余潇道。

    尹梦荷的目光落在不知哪里,冷笑道:“去那里岂不更好?当初为了困住那人,我亲自布了两重结界在那里,园门一关,连蚊子都飞不出去。”

    她目光转到余潇身上道:“你既然对他使不出那些手段,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躲你,就像当初‘他’躲我一样。”

    方淮次日又去了孟园,第三日,第四日,渐渐每天在孟园中呆一两个时辰,成了他的习惯。

    每天练功,研究灵器,去孟园,他将自己的生活如同从前一样塞满,余潇每日除了修炼和处理一些事务,都陪在他身边,只是两人的交流少得可怜。

    方淮有时看着对他寸步不离的余潇,很想问他你的宏图伟业呢?魔尊之位呢?就这么把时间浪费在我这么一个配角身上?但他不会真问出口余潇为什么要寸步不离,有什么打算,因为他不再是那个关怀师弟的师兄了。

    这个角色扮演了几十年,甚至他入了戏,当了真,但真相还是给他当头一棒,耻笑他,绊倒了他。

    偶尔在冥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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