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冰身上几乎使不出什么力,站着都要倒,萧致扶了两步问:我背你?

    他说的话谌冰没听进去。

    医院很远。

    冒出这个想法后谌冰只有抗拒,手腕被他扣住,慢慢往萧致怀里贴,靠在他耳边很热地说话:就想睡觉。

    去医院了也一样睡。你看你现在这样,还有心思睡啊?烧得满脸通红。

    萧致手腕绕过去给谌冰搂到了怀里,少年体温很高,额发潮湿地垂下几缕,眼底视线模糊,眼尾和耳朵烧得通红。

    他似乎想推开他,不过被紧紧地抱到了怀里。

    萧致扶着他往教室外走,谌冰腿软往前踩了一步,差点摔到对面敞开的桌椅上。

    能走吗?萧致吓了一跳。

    谌冰能走,不过他只想回寝室睡觉。

    在教室门口僵持了一儿,谌冰不配合,手搭在栏杆往另一头走,就么拧巴了半晌,萧致气息加重,凑近时漆黑的眼底似乎蒙了层薄雾,轻轻摸他的脸:听我的,行不行?

    萧致平时说话声音冷淡低沉,但从来没低声下气到这个地步。

    谌冰发烧了,没精神再和他南辕北辙,听见这句话怔了下,只好忍着一点点的不情愿跟他走。

    但他走得不情不愿,卫衣底下的颈侧从原来的白净变为淡红,长睫下垂,模样不觉透露出了一点点的委屈。

    病的人总容易委屈。

    可能因为身体难受。

    萧致拉着他的手指绷紧,半晌松开,声音里情绪复杂:你乖,谌冰。

    谌冰心脏跳得很快,呼出的灼热的气流落在萧致耳侧。虽然一直没说话,听见这句话后柔软的头发蹭到了脖颈,明显是安静听他的话了。

    萧致总算感觉松了口气。

    谌冰小时候也总样,小小软软的,虽然平时上课发言聪明又机灵,一病了秒变娇弱小少爷。以前送他去医院,许蓉在后面抱着他,萧致还得在前面拿玩具逗他玩儿。

    哄开心了他才乖,哄不开心那白眼翻得,自己折磨自己。

    医院大厅没别的人,医生护士可能忙,给谌冰拿药挂水之后安排他在医办公室外面的长椅上坐着,待遇还不如九中医务室。

    萧致皱眉,特别不爽。

    谌冰搭着手臂,半垂着视线,就看着萧致跟护士说了什么,回来给他送到了一间病房的床上。

    饿不饿?萧致问。

    谌冰的胃感觉近乎迟钝,说:不饿。

    早上就没吃饭了,萧致低头划拉手机,片刻站起身:我现在出去给你买粥。

    谌冰怔了一下:你要走?

    他以前上医院孤零零待着也不觉得什么,现在觉得周围好冷清,旁边穿白大褂过去的医生都么冷漠无情。谌冰不知道这是感冒带来的心智脆弱,轻轻拉住了萧致的手:不要走。

    指骨的触感微硬,修长,非常熟悉的触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跟萧致牵手成了一件理所然的事情。

    萧致垂头看了他一会儿,谌冰手背发烫,明明起来很虚弱,攥他的劲儿却不小。

    对付生病的小朋友能有什么办呢?哄着呗。

    萧致半弯下腰,轻声说:宁愿不吃东西也不要我走啊?

    我不饿。谌冰坚持说。

    真不饿?

    就不饿。

    行。

    萧致其实深谙怎么哄他,但那都是小时候的招数了,现在说出来不怎么合适。他思索了半晌,不太确定能不能奏效,还还是轻声道:没关系啊,哥哥一会儿就回来了。

    虽然谌冰现在不再叫他哥哥了,但小时候一直跟在屁股后面叫,一听哥哥说话就还挺乖的。

    现在似乎还能有效果。

    谌冰维持着冷漠的面无表情,拉他的手松了,沉沉地望向别处。

    像是赌气。

    萧致手指从他肩膀磨蹭向背后,给他抱到了怀里,感觉到谌冰发烧的脸贴在自己颈窝,哄小孩儿似的拍了拍背。他说:你乖。

    哄得有些僵涩,谌冰平时过于要脸,稍微听到亲昵一些的话就炸毛。不过此时他怔了下,给额头往萧致肩头蹭:不不乖。

    十分钟就回来了,不吃东西怎么行?萧致无奈,说着都好笑,我都快求你了,你怎么这么多脾气呢?

    谌冰趴在他肩头不说话,就不让走。

    偌大的病房只有他俩单独两个人,萧致往门口瞟了眼,被谌冰这小表情弄得心都快跳出,慢慢倾身在他侧脸亲了亲。

    听哥哥的话,乖乖的好不好。

    又安静了几秒。

    谌冰大概没料到他会亲自己,每次亲亲都弄得他怪不好意思,可能是被哄好了,盯了几秒地面说:那你去吧。

    萧致走到门口,他还疏远又坚持地盯着,好像怕他跑了似的。

    没十分钟萧致就拎着粥回来。

    病人一般很难照顾,不过萧致给粥杯放到谌冰手里时确实没想到有人能这么难伺候。谌冰对吃饭没特别大的抗拒,就俩句话:不想吃,想睡觉。

    萧致不太会照顾人,但照顾小孩子的经验很足。但确实没想到谌冰都么大了,自己还得跟哄小孩儿似的轻言细语说话。

    萧致握着粥杯往上托:喝一口。

    谌冰摇头:不喝。

    就喝一口啊。萧致捏了下塑料杯的杯身,装的是青菜粥,据说清热解火。买的人很多,萧致为了早点回来还特意插了队。

    喝一口咱们就不喝,我就再也不催你了。

    谌冰觉得他一直纠缠怪烦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低头啜吸了一口。

    萧致盯着杯管,话里吊儿郎当:等等等等,你这口不算,太少了。

    好烦啊。

    谌冰用力吸了一口。

    萧致还是摇头:不算,还是少,而且你喝的好像全是上层的粥皮,这不能算一口吧?

    谌冰忍着生气,非常配合地再次喝了快两秒。

    不行,还不算

    萧致话没说完,谌冰算看清他的把戏了,直接给粥扔到了他怀里,粥差点溢出来弄脏被子。

    操。萧致一伸手接过,好笑:怎么了啊,说你没好好吃东西还发脾气?

    他往病床前靠近了一点,晃了晃手里的粥。

    还喝吗?

    不喝。谌冰回答干脆。

    得,生气了。

    萧致往前坐了坐,觉得谌冰这脾气确实过分,好气又好笑:你说你啊,光是发烧就这么折腾人,那要生了重病,不得搞死我?萧致低头瞟了眼手里的粥,似乎对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既不能打又不能逼,什么都得拿好话哄着。

    他也就随口一吐槽。

    不过谌冰心思却动了动。

    重生前患癌时面对许蓉谌冰没太表现出病人的样子,因为他稍微一痛苦,许蓉似乎比他更痛苦,所以谌冰一直装作安静平和,若无其事,以免加重许蓉的难过。

    可能唯独在萧致面前他才能肆无忌惮展现出内心的难受和疼痛。

    感冒倒也算了,如果重新患癌了呢?生病人往往很凄凉,重生前那段痛苦的经历谌冰一直记得,为了不让许蓉难过他一直不表现痛苦,但心里隐隐却有另一个想法。

    明知道萧致不可能再回来,但谌冰还是妄想着能把自己的痛苦说给他听。

    谌冰安静了一会儿,手指搭着脑袋,抵在萧致肩头。

    他发出声音:头疼。

    萧致轻轻啊?了一声。

    谌冰自言自语:针眼也疼

    他看起来明明仅仅是发烧的样子。

    好疼这话却像在心里默念了无数次。

    病房内只有轻轻的呢喃。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很疼,但谌冰在怀里喊疼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萧致垂着眉眼看他,一时竟然觉得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谌冰到底承受着什么,除了心口收紧的心跳,那种快要溢出来的心疼。

    萧致凑近在谌冰唇上亲了亲。

    谌冰在陌生的地方不喜欢太亲昵,偏头想躲开。

    萧致轻抱着他的力道加重,紧紧将他禁锢在双臂之间,不过他给谌冰抱得这么紧,只是轻轻再亲了亲谌冰的唇尖。

    谌冰微微挣动,每动一下萧致就亲他一下。

    亲到最后,萧致俯身靠在他肩头,用侧脸轻轻蹭了蹭谌冰发烫的脸,似乎想把疾病都传递到自己身上。

    谌冰推他,少年领口下显出清瘦的锁骨,肩窝的形状也很好看,慢慢抱得谌冰不知所措,微微缩起长腿。

    谌冰说话费力:别,靠,这么近。

    万一感冒传给你了。

    但萧致亲亲他耳朵,却好像听懂了他的心思多贴贴,把病传给我。

    真是的。

    谌冰手指缩紧,分不清是耳朵红还是烧红,还想往后退,却慢慢张开双臂陷入了他的怀里。萧致怀里挺热的,但唇却很凉,一点一点亲他的耳尖。

    萧致很喜欢亲他,不管哪儿都能亲,力道完全是安慰性质的亲吻,软得让谌冰想睡觉。

    输液袋的水通过针管逐渐流入血管,烧似乎在一点点地退下去,等谌冰意识逐渐回笼时,自己还在萧致怀里。

    耳边听到他和护士的对话动静。

    护士进来调整点滴速度,见病人乖乖缩在旁边的少年怀里,心里啧了声。他俩这样一起难免引起人生疑。

    萧致瞥了她一眼,没说话,仍由护士检查。

    护士很年轻,表面镇定内在兴奋地说:其实不用抱他抱这么紧,没事的。

    谌冰微微动作着想挣开,不过被萧致按下了。萧致猜测到谌冰的心思,想了想,若无其事撇清关系:他是我弟弟。

    护士:嗯?

    我弟弟身体比较特殊,脑瘫,心理年龄只有五岁,所以一直要我哄。

    护士:

    谌冰:

    那打扰了。

    护士转头出去。

    谌冰烧退了一些,听见这话感觉烧又快升上来了,曲着膝盖用力蹬萧致,但不仅没有任何效果,还被萧致更大力道搂在怀里。

    萧致微微抬了抬眉,唇角牵了一个很淡的弧度,他抬手揉谌冰的头发,给他脑袋用力揉到自己肩头:好了,逗你的。

    有这么逗的吗?

    你才脑瘫。

    谌冰快被他气死,沉沉地盯着他。

    是啊,比喻不当,萧致垂着眼皮,话里吊儿郎当地改口:我们冰大聪明怎么会智力有问题呢?他只会晚上踢被子感冒而已。

    还冰大聪明。

    嘲讽生病的小可怜,罪加一等。

    先记到小本本上。

    虽然谌冰现在行动不便,但决定生病好了就找他算账。

    谌冰烧、只就退了一部分,精神头比起刚才好一些了,但还是处于难受焦渴的状态。现在也睡不着了,无聊地坐了四五分钟,刻在学神骨髓里的时间观念开始无形地鞭策他。

    谌冰问:现在几点了?

    萧致看表,回答得没什么滋味,三点多。

    谌冰:那课

    那课不上也罢。萧致语气强硬,话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我必须在这儿待到你退烧为止。

    要不要你多事?

    虽然知道他关心自己,但谌冰指尖按捺地隐忍了几秒,没忍住转头眯薄了视线看他。

    萧致挑眉:你看什么看?

    不等谌冰说话,萧致坐回凳子上,长腿野腔无调地横着,摆明自己现在坐得很稳:你眼珠子瞪出来我也不走。

    谌冰气死了。

    他现在耳朵红红的,烧久了感觉眼睛都不太能睁开,白净的肤色染了絮红,卫衣露出一截白白净

    净的衬衫领口,看起来冷淡清新,却又可怜坏了。

    萧致莫名感觉跟逗猫似的,现在凶巴巴地跟他挥爪子,但其实自己又小又软又娇。

    萧致看着都心疼,抬手挠挠他下颌:你看你,跟我吵架都没力气。

    谌冰抓着他肩膀用力拽了他一下,力气还是很小,但萧致配合地仰身,轻轻将视线俯在他身,气息落下之后,靠近轻轻亲了下。

    好了,不生气。

    谌冰听出他逗人的语气怪怪的。

    谌冰认清形势,现在确实不是他的对手,脊背重新靠回了床沿,思索方法后本能地说:你拿一下我手机。

    萧致从他兜里翻出来:怎么了?

    有英语教材电子版,你课文还没背完,趁着有时间背背。

    萧致似笑非笑:谌冰,真有你的,烧成这样还能催我学。

    谌冰没工夫跟他吵:我现在不舒服,你读段英语,让我轻松一下。

    学神靠听英语文段轻松,确实是他的作风。

    萧致打开手机里的教材电子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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