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死死地扒住床褥,胸中因剧烈疼痛而传出阵阵沉重的喘息和呻吟。

    那一双痛苦颤抖的眼睛瞪得孙红雷几欲不忍,几次抽身离去,在门口徘徊了几圈儿,再沉着脸低头回转。

    涂了土方的金疮药,盖了一片干净的白布,再缠上白色绷带。

    伏在床上的受伤小凤奄奄一息,惴惴可怜。

    孙红雷吁了一口长气,摇头皱眉道:“这傻小子,看见上了膛的枪管子,咋不知道躲呢……”

    军师抬眼说道:“他不认识枪管子。”

    “没见过盒子炮?看他拿个小锥子戳人可是不含糊!”

    军师摇摇头:“当家的,你还没看出来,这娃子就不知道枪这玩意儿!”

    孙红雷诧异地看着军师,再看看炕上的少年,眉宇间仿佛豁然了悟。

    少年默默伸手,虚弱的指尖拨弄过自己的剑,抱在怀中紧紧攥着,脸颊枕在剑柄之上,灰白的嘴唇碰触着鞘口的玉纹凤鸟。

    阖上双目,身子瑟缩成一团儿,一副等死的决绝表情,那架势分明就是人在剑在,人亡剑亡!

    油灯的昏黄光晕打在脸侧,细长的眼角残余星星点点的泪光,布满齿痕的下唇吐出一丝嫣红,如粉唇之上的一粒朱砂般刺目。

    孙红雷蹲下身来,注视着少年的脸庞,目光忧虑,低声问道:“告诉俺,你到底是什么人?要到哪里去?”

    张艺兴睁开眼看向他,眼眶里“唰”得一下迸出了泪水,难以抑制的哽噎呜咽之间,胸腔疼得气息奄奄。

    半晌提了一口气来,声如飞絮,气若游丝:“你……你放了张艺兴吧……主人有难,我要去救,你放过我…….求求你……”

    满面泪痕,怆然落下,掷碎于地,划破了一双惊悸震撼的瞳孔,惊碎了一颗热烈搏动的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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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1)跑排:枪走火了。

    10、 敞心怀静日生香

    第十回.敞心怀静日生香

    第二日,聚义厅内呱呱唧唧,闹闹轰轰。

    人头攒动,争先恐后,如同在大锅里煮到沸腾漂熟的一堆饺子。

    “当家的,那小羊崽子他娘的太嚣张了,给他点儿颜色看看!”

    “当家的,他伤了咱们人,又坏了红当家的手里的鞭子!”

    “当家的,那小子躺了没有?要是没躺,老子再去补上他几梭子!戳他几个透明窟窿!”

    众人叽叽喳喳吵了半晌,吵到口干舌燥,声音终于渐息。

    孙红雷身子歪在躺椅上,等大伙都消停了,这才缓缓直起后背,转头问道:“红儿,手没伤着吧?”

    红袄女子道:“没,好着呢。”

    “鞭子还能整不?”

    “废了……”

    “没事儿,回头老子再给你买一条好的!啥‘素裹银装鞭’,听得就不太吉利,回头给你整个……红星缵头鞭!”

    红衣女忍不住“噗哧”一乐,面相唇红齿白,姿态甚是妖娆,笑骂道:“什么狗屁玩意儿!”

    黑狍子一旁忍不住叫道:“当家的,这儿,这儿,我呐?”

    孙红雷俩眼一瞪:“你咋的啦?你爪子被削啦,还是裤裆被捅了?”

    “俺……俺好着呢,当家的别咒俺呐!厨房烧水那俩伙计怎么算?”

    孙红雷皱眉:“那俩人怎么着了?”

    “让那小崽子给骟了!哭爹喊娘地吼了一宿,杀猪一样!妈的老子一宿觉都没睡好!”

    “知道为啥那小剑客拿那俩伙计下刀?他咋不削别人呐?”

    “为啥?俺不知道啊!”

    孙红雷清了清喉咙,扫视了一下众人,朗声说道:“大家回去歇着,把院子好好打扫了,该干嘛干嘛。小剑客的事儿,俺和军师会处置。耗子呐?”

    “当家的,这儿呢!”某贼眉鼠眼的小头目点头哈腰凑上来。

    “去军师房里,四爷有你的吩咐。快要过冬了,鸟儿要储粮了,得出门儿踩踩盘子了!”(1)

    孙红雷回了自己屋,见那小剑客仍然昏昏睡在自己炕上没有挪窝。

    而小剑客手里的那把剑,已经跑到了军师手里,正在翻来覆去地细细琢磨。

    “呵呵,四爷,你又玩儿他那剑,待会儿这小崽子又滋毛掐架,拿那个剑当命根子似的!”

    军师咧嘴笑道:“他让我看了。”

    孙红雷凑过脸看了看,少年趴在炕上,脸歪在一侧,面皮仍然苍白如尘。听到他说话,睫毛动了动,眼皮轻抬,似乎转醒。

    “醒了?你小子倒也够皮实!”

    张艺兴羽睫轻动,丢了个白眼。

    孙红雷忽然问道:“昨儿你干嘛把厨房里那俩伙计给骟了?那俩人招你啦?”

    军师插话道:“那俩伙计给你抬了两日的洗澡水,你还削了人家!”

    张艺兴嘴角轻撇,不语。

    “老子问你话呐,你他娘的下手也忒黑了吧!你说你削哪儿不好啊,就这么把人给废啦!这下半辈子就只能下身儿插个芦苇杆子了!”

    张艺兴火了,细细的眉目间染上了怒意,气息微弱,口气却很强硬:“本来就该削死!”

    “呵~~~~~~~~~~”孙红雷两手撴在膝盖上坐于炕前,挑眉瞪着少年。

    张艺兴被这人瞪得无奈,最怕的就是那两道烈火熔金的摄人目光,忍了半晌,咬着嘴唇说道:“那两个泼皮无赖戏弄在下,在那洗澡水里……小解……”

    “你说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孙红雷拍着大腿,竟然狂笑起来!连带着身旁的军师也一起大笑。

    张艺兴气得眉毛鼻子都皱成了一团倭瓜瓤子,恶狠狠地瞪着那嚣张无耻开怀大笑的男子。

    孙红雷坐在那儿将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手搭于膝盖之上,脖子后仰,大笑之声豪迈爽朗,几乎要掀翻本就摇摇欲坠的屋顶。一双明亮的招子眯缝着,温热的目光足以让满室生辉,眼角和脸颊现出一道一道深邃缠人的水波笑纹。

    “哈哈哈哈哈哈~~~~~~~~~~~老子告诉你,咱这山上缺水的时候,没热水想泡脚咋办,就自己往盆里撒一泡尿水,就有了,保准是热呼的!落到那大漠里,被沙暴困住了,没水喝你能咋办,就喝自己尿水呗,没有人尿就喝马尿!”

    张艺兴听得一阵犯呕,果然有什么样的龌龊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无赖奴才!嘴角抽动,忍不住怒骂:“腌臜泼皮!恶奴随主!”

    又看那两个男子笑得毫不掩饰,前仰后合,无耻小人的样子,真想扑过去掐那二人的喉咙,却又动弹不得。

    气得没辙,爪子挠床,腮帮子跳动,喉间百转纠结,被那一唱一和、一高亢一低吟、一嚣张一纤柔的两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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