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牢牢地擒住马颈和马腹,一人一马翻滚纠缠,辗转腾挪。这十几回合的一番较量,马儿折腾出了一身血红色的汗,却又不甘心束蹄就范,屁股仍然乱扭,原地开始甩尾打转儿。

    张艺兴一眨不眨地盯着马背上的矫健身影,越看越神情恍惚,面红耳赤。

    男人那个驯马的架势,分明就如同昨夜在火炕之上,一手揽颈,一手搂跨,将他驾驭在身下,牢牢楔住,抽打驰骋……

    难怪这厮在炕上一贯如此刚猛彪悍,不整到别人跟他求饶他誓不罢休。原道是平日里在这大漠边关横鞭立马,恣意逍遥惯了,上得炕来也不会把人当作个人,而是当作胯下的一匹小马驹儿……

    果然,这一匹红棕马也被大掌柜搁在胯下给整了个半死,最终乖乖讨饶了。 鼻子里仍然怒哼哼地吐着粗气,满头满脖子冒着热汗,朝男人狂翻白眼儿,尾巴却已经耷拉了下来,蹄子也刨不动了!

    孙红雷将马套上了嚼子,整上了马鞍和马镫,这才转头将缰绳丢给了一旁愣神儿盯着他的张艺兴:“喏!这马驹子不错,就用它吧!”

    张艺兴凑上去跟马儿蹭了蹭脸,呼撸了一把鬃毛。这一人一马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立时生出某种惺惺相惜、同病相怜之感,唏嘘抱做了一团儿!

    马儿眨眨大眼珠子,一脑门子的委屈:呜呜呜呜~~~!那男人好彪悍,还那么使劲地撞老子的后背和屁股!怕怕~~~!老子还是跟你吧,小剑客你看起来比较温油~~~~

    张艺兴乐了,用鼻尖蹭了蹭马儿的吻端。

    孙红雷一旁说道:“给这马整个啥蔓儿?”

    张艺兴垂眼想了片刻:“嗯,就唤作‘赤月骕骦’吧!”

    “……啥玩意儿?”男人脑顶腾起一缕白烟儿……

    “有云:‘唐成公有两骕骦马’……此马毛色金红,就唤 ‘赤月骕骦’极好。”

    孙红雷皱皱眉,舌尖舔过上唇,张了张口,吸了一嘴的冷气,最终还是没好意思当着一群伙计问出来:春秋左氏是啥玩意儿?骕骦这俩字,他娘的怎么写?!

    给小红马起个名字也整那么多花哨玩意儿!要让老子说,就叫红骡子,或者飞骠子,不就省事儿了么!

    是夜。

    张艺兴悄悄溜进大掌柜的房间,一闪身闩上了屋门。

    孙红雷刚从丰四爷那里回来,此时斜靠在炕上,一脸沉思。见张艺兴进来,没有搭话,只是用眸子淡淡扫了一眼。

    张艺兴将一摞衣物搁在他炕脚上:“中衣和褥单给你洗过,烤干了……明儿可以用了。”

    “辛苦了。”

    “你肚饿么?想吃小食么?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不用,别麻烦了。”

    张艺兴怔怔地看着略显沉默的男人,一时间不知道还能讲什么话。

    孙红雷半闭着眼睛,忽然问道:“你做饭这两手是跟谁学的,咋个这般能耐?”

    “唔,以前看宫里头的御厨备膳,我只是偷学了几样。”

    “哦?合着你进宫是做小厨子去了?”

    “……”

    “小羊羔,你本事挺大,能耐挺多,老子当初没看错你。……见天还整几句文绉绉的诗啊词的,跟那丰老四简直一个腔调,烦人!”

    少年的面容却阴暗下去,眼底含着淡淡忧伤,冷冷地说道:“凡以色侍人者,色衰则爱弛,爱弛则恩绝。若再不细细研磨功夫,十八般精通,如何能够留得住恩客的青眼……”

    “……”男人似懂非懂。

    少年转头看向大掌柜,面带凄楚。咳~~~,想当年,琴棋书剑诗酒花,柴米油盐酱醋茶,还真没有息艺兴做不到做不好的,“艺绝六郡,色冠长安”之名,你以为是拿银子走后门儿买来的“报号”?

    屋里俩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晌。

    孙红雷面上露出几分不尴不尬的神色,问道:“身子还疼么?”

    今儿个晌午一出屋门,这男人就看见少年很吃力地从山下边儿拎了两桶水上来,躲进屋去刷洗。小羊羔走路那姿势,简直是一瘸一拐,两条腿都合拢不上似的,看得大掌柜这叫一个头疼,脑热,心虚!

    张艺兴神情乖巧地摇摇头:“没有那么疼,好些了……”

    男人于是挥挥手说道:“过几天要出山做活儿,回去好好歇着吧!”

    “嗯……”

    张艺兴默默垂下头,明晰男人不想留他过夜,也不好赖着不走,只得又灰溜溜地闪了出去。

    已经强攻了一遭,也不能次次都强攻硬上,心里其实很怕,怕这男人会嫌他烦人……

    大掌柜的脑子里本来还眯眯蹬蹬的,这一整天下来,宿醉算是彻底醒了。

    看着少年那个略显失望的神情和纤细的背影,忽然之间莫名地烦躁不安,心思昏乱。

    从未对一人有过如此这般的感触,自见了这少年第一面,就已是另眼相看,这一遭遭一回回的纠扯,在对方身上用的心思当真是不少。不知道是咋个了,就是心里总惦记着这娃子,怕他吃不好穿不暖,日子过得不舒心。

    怜惜他的命苦,疼爱他的聪慧,又赏识他的才能。

    现如今这人杵在自己面前,真是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本来是好好的绺子里的伙计,咋个就给整到炕上去了呢?!

    晌午起身时看见那炕褥上的斑斑血迹,真是胆战心惊。他孙红雷这半辈子没上过一个黄花闺女,没见过炕上有血!他自己给自己的绺子立的铁牌,不准沾良家妇女,奸淫者死罪,直接活埋!

    因此就连黑狍子那兽性玩意儿都不敢玩儿野的,顶多就是手欠,忍不住了沾哪家小媳妇一些手脚上的便宜,不敢真的触犯绺规。

    如今自己竟然就把这少年给上了!那混沌感觉就好象是把谁家的大闺女开了苞,搞得心里这叫一个沉重和虚弱。这小羊羔现在就跟一块大秤砣一般,坠在自己的心头肉上,剪不断扯不开的,彻底乱了方寸……

    十多年了,从来没有的某一种感觉,此时从心底片片剥离,探出头来,抓挠着心房,纠结不散。

    ****

    正月十四。

    肃北县城城西最繁华热络,客流如云的岳家酒楼。

    二楼的梨花窗雅座单间之内,坐着一尊肥肥白白、胖胖乎乎的中年男子。男子头戴狼皮毡帽,身穿名贵貂皮大袄,身后两侧各站着一名身材剽壮的伙计,一个是蜡黄脸,一个是黑绿脸。仨人凑成了三种挺难看的颜色!

    只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酒楼伙计点头哈腰地让进来另一路客人,也进了这雅间。

    这一路为首的男子,高大宽阔的身板,上穿一件青黑色缎面袄子,露出下身的浅灰色长衫。貂皮圆帽遮住墨黑的剑眉,只露出一双明朗润泽的眼睛,在浓重深凹的眼眶中隐隐蕴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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