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身边儿也没用!……少醇,我说你最近咋个越来越这幅德性,说话酸不啦唧,办事优柔寡断,简直像个娘们儿!”

    白衣男子眼中神色悸动,垂首不答。

    “哼!那个狗娘养的马贼孙红雷,老子迟早收拾了他!”

    “兄长,何必跟一帮山贼草寇计较?那些人远在深山老林,跟咱们井水不犯河水的,不成么?”

    “这什么话!老子决不能容许在俺们马家军的地界里,有这么一群土匪响马流窜横行。在老子的地盘上,只有老子能抄枪,能兴兵,能划地盘,能抽税,能发军饷券儿,能买卖大烟膏子!”

    “如此……兄长其实何不将这些贼寇的兵马抚恤招安,收为己用?既可以充实你部下的兵力和火力,也免了那些征讨挞伐和无谓的伤亡……”

    “抚恤招安?混帐话!老子现在授的是国民军第二路军的军长,西北靖边剿匪总司令。不剿平了这帮悍匪,狼崽子们就不知道俺马云芳的厉害!”

    一双金环狮目缓缓眯起,眼眶中流出两道血光:“十六年前,老子还是个副团长的时候,跟着大队伍,差一点儿就剿灭了野马山的匪窝,可惜跑了那个尕掌柜,斩草没有除根,这是咱叔父生前的一大恨事!如今这狼崽子越发得了势,手下竟然有一两千人马,一千多条枪!匪患不除,日夜不宁,狼烟在侧,睡不安枕!”(1)

    夜深人静,白衣男子瑟缩在锦被之中,前心剧烈颤抖,后背冷汗淋漓。

    身侧卧着的女子,慌手慌脚给他揉着心窝:“爷,还难受呐……要喝水么……”

    男子虚弱地伏在炕上,喘息声声入耳,口不能言。

    这大烟膏子究竟是何物,怎的如此折磨人?竟然比平生所闻的各种毒药都要厉害,浑身如蝼蚁噬骨,似万箭剐心,令人生不如死,死不欲生,摆脱不掉,越陷越深!

    谁承想这马俊芳,竟是个要命的烟鬼!把自己折腾残了死掉也就罢了,现在连带着还要折腾他……

    早知今日会在此受这非人的折磨,真是悔不当初。本以为寻死是万种愁恨的解脱,如今失足跌落乱世,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彻底忘却,摆脱,重入轮回世道……

    ****

    月满杯中物,云浣溪底沙。

    孙红雷提了一坛子烧酒,二斤羊头肉,摇摇晃晃地踅进了少年的屋子,坐到炕上吃酒聊天。

    张艺兴披散着头发,抱着被子盘腿而坐,看着男人吃吃喝喝,大快朵颐,很是不爽。

    “唔,我要吃驴肉么……”

    “等你伤好了,老子给你买去!”

    “我想吃甜胚子!你帮我买行么?”

    “等你好了…...”

    “我都吃两天白粥了,青菜叶子,不好吃……”

    “呵呵~~~,驴肉是发物,酒糟酒酿那些玩意儿都是发物!你那小脚丫还想不想要了?回头肿成个猪蹄子,你还想再飞上天得色呐!”

    小羊羔表露哀怨神色:“就吃一点儿不行么……”

    “就吃一点儿?”大掌柜唇边耸起一丝温存的笑意,伸了个指头探进酒碗,振碎了杯中的圆月,沾过碗里的酒水,送到少年嘴边。

    张艺兴张口叼住了男人的手指,毫不客气地在关节上咬了一口!

    哼,连手指头都长这么粗壮,指关节这么硬朗,上一回把我弄那么疼!我咬你咬你!

    大掌柜被咬得黑眉一振,没有吭声,双眼微微眯起,射出两道蓄势待发的震慑。

    张艺兴毫无惧色,一口小牙在男人的手指上咬来啃去,每留下一枚齿痕,再用小舌温润柔软的触蕾,一点一点舔舐,将齿痕慢慢抚平……

    大掌柜从牙缝里骂出一声:“属狼崽子的?再咬老子拾掇了你!”

    说着这话,唇边的笑意却在脸颊缓缓生出无数波纹,手指就着少年的嘴巴,完全没有要扯回来的意思。

    张艺兴一口将男人的那一根中指吞没,指尖直嵌在自己的喉咙口。

    温热的口腔瞬间将手指湿润,滑腻的小舌在毫厘之间灵巧地挑动撩拨。头颅轻扬,喉间软骨微颤,眸中牵动着一抹风流婉转的神态。

    忽然将嘴巴一嘟,箍住整只手指,用力吮吸起来。粉色的一张小唇嘬住男人的指根,猛然从指根撸到指尖,舌尖在指甲缝隙中柔柔地一抹,这一口就抽干了男人整只手的力道!

    孙红雷只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这小狼崽子,真他娘的会勾搭人!

    平日里在外边儿对谁都是不冷不热,不咸不淡,只要一进了屋上了炕,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媚得流油儿,骚得滴水儿!

    从指尖到指根,被张艺兴的一根小舌电得酥痒难耐,男人怒哼哼地喝道:“别整了!活腻歪了你!……”

    愤愤地拔回手指,怒视,目光似两梭子枪子儿,不停地向少年抽射。

    勉力支撑了三秒钟,大掌柜扑了上来,一把跨坐在张艺兴身上,想把手指换成胯下的枪。

    坐上来了才发现很不得劲儿。小狼崽子这会儿脑袋上还缠着绷带,一只脚丫子裹成个大白萝卜一样,还扎扎着,身子就只有中段儿可以随意蹂躏,一头一尾都不能碰,十分别扭!

    大掌柜皱了皱眉头:“算了,俺走了!”

    张艺兴撑起身子揽住男人的腰杆不放手,眼巴巴地翘首期盼。

    勾人的一双小细眼,让男人舍不得走,却又舍不得敞开了折腾他,真是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喜欢一个人到了极致,不是极力试图占有,却是忍不住总想要怜惜……

    少年眨巴了眨巴眼睛,忽然问道:“我听红姐姐说,你那间屋子的屋顶让一颗炮弹给砸穿了?那你现下住哪里?”

    “到别的屋随便挤一下。”

    “你昨晚,哪里睡的?”

    “黑炮头屋里。”

    “……是,在,一个炕上睡的?”

    “那可不……”大掌柜倏地瞪圆了眼睛,立时就爆了,“他娘的,你这脑袋瓜子成天想啥玩意儿呢?!”

    小包子脸鼓鼓的,像是一只充了气的小皮囊,平白无故地自头顶泛出了一股子酸气!

    “你,竟然,宁愿跟别人去挤一张炕,也不在我这里过夜……”

    “这个不一样!”

    “怎的不一样呢?那我要是跟别人睡一个炕,你,你乐意不……”

    “……”

    大掌柜脑子里飞速掠过一连串令他立时陷入抓狂状态的景象。

    小羊羔跟别人睡一个炕,蜷在别人的怀中……

    他妈的,老子不乐意,老子想拔枪点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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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1)尕:【北方方言】音“嘎(3声)”,意思是小。尕掌柜就是小掌柜,指得是十六年前的孙红雷。

    37、风雨尽情深意笃

    第三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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