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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变得有些傻,非要她爸她妈带着她去大地方查一查。

    大地方真好啊,她爸她妈给她买了一盒章鱼小丸子,她还看见路过的橱窗里有许多特别珠光宝气的洋娃娃。

    但是做完了检查,他们都回了乡下,她们家里那些琳琅满目的小零食,和最高大洋气上档次的台式烤肠都变得没滋没味。

    她就特别想出去玩,爸妈不允许,她就偷跑,带着她自己偷来的一卷钱,还有从家里小卖部裹出来的许多零食当干粮。这一偷跑出来,人生地不熟的,吃了一次章鱼小丸子,就把所有零钱都吃完了,着实吃了好几天苦头……

    她胆子天生就贼大,二不拉几都在其次,胆大的小姑娘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和狗抢吃食,义愤填膺地指责一个老头不应该把饭菜倒掉,然后不知怎么的就被那老头带回了家里。

    劫难自此拉开帷幕。

    听新闻上说,跳蚤小国里有些富贵人家丧尽天良,会把自己的女子拴在地下室里当成性/奴,她也是后来正式入行后,和一帮小姐妹们扯闲篇时才意识到,她大概也算是那种肮脏玩意儿的一种。

    暗无天日、逆来顺受、永无止境。

    直到两年前,那糟老头老死了,她才逃了出来。摸良心讲,那臭老头对她挺好,不打不骂,她想吃什么就给买什么,比她亲生爹妈对她都好,就是不许她出门一步,连提都不能提,一提出门,那老头就会教训她一顿,然后加倍地补偿她。

    糟老头吹灯拔蜡之后,她终于是出来了,不过她已经对“出来”这个字眼没有了太多感觉,出不出都一样,一出来,不过是一个小笼子换成了个大笼子。

    有家不能回,这事要是被她爸妈知道了,不把她打死都得把她打得屎尿横流。

    再后来,随波逐流,被那老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地伺候惯了,就这样了,实在乏善可陈。

    事到如今,她感到特别后悔,能把肠子悔青的那种悔法儿。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心想“后悔”俩字儿怎么写?小学没毕业,学了的又重新还给老师了,只记得后悔的悔字左半边是个竖心旁。

    掰着手指头算算她如今每天都在做些什么混账事?

    逢淘宝节日狂欢了,疯狂屯衣服、屯彩妆、屯安全套,闲没事时候,和几个同行研究研究大片儿,分辨分辨哪个□□的声音最妩媚,试着自己学两声。

    碰上真心喜欢的人了,三分钟热度地萌生了要弃恶从善的念头,但是做这一行当做得时间有些长,除了张开腿那一套功夫,别的本事一律没有,从个良也从得七零八落,从得九死一生的,索性拉倒。

    婊/子如今染上瞎病了,正好,稀里糊涂地一死,世上少一祸害,不坏。

    她挣开束缚,整了整自己衣服,久违的羞耻感终于再次控制了大脑至高点,咂摸一番方才的胡言乱语,觉得自己这泼撒得挺漂亮。

    荣华富贵没享过,宝马香车也没坐过,貂皮北极熊皮都没披过,满汉全席没吃过,名山大川在电视上见过,数来数去,她在城里漂了这么久,就红帏纱帐躺过千百顶,风尘男女,露水姻缘,也算、也算……享尽了艳福。

    艳福、艳福……只要有一样东西,叫她想起时觉得不枉此生,那她就觉得,值了。

    值不值?值,不值?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事到如今,一切都随它去吧。该怎么活还怎么活,开弓没有回头箭,而且要越发放肆得活,怎么痛快怎么来。

    她挺会给自己做思想工作的,吃荤腥都吃了小半辈子,没道理到了最末尾的时候,突然改吃素,改吃斋念佛。

    她打定了主意,然后没心没肺地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和对面的人约定了时间去美甲修眉,然后电梯门又开了。

    她漠然扫了眼进来的人,看见门里进来一个模样格外标志的女人,登时挺胸抬头,抖擞精神,企图和这个美妇人一较高下,比比谁更美丽。

    但她很快就放弃了——差距悬殊。

    那美妇人留了中分大波浪,仅着淡妆,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十分温柔地牵着一个高大男人的手,气场似有若无,既没有侵略夸张的尖锐感,也没有那股子我见犹怜的娇弱感,跟自己这一身不容忽视的、跟孔雀开屏一样巴不得人人都看见的耀眼截然不同。

    岁月果然是她终其一生都买不起的天价化妆品啊。

    她跟斗败的公鸡似的,悄咪咪地收了自己的冠,悻悻地缩进角落里,十分没劲地打开游戏软件给自己解闷。

    然后这个神经粗得能跑马的婊/子姑娘突然觉得这个女人特别面熟,她又忍着妒意多扫了她一眼,猛地记起她妈小时候常常在她耳边叨叨的一个女人:哨子哥哥她那妖精娘,瓜子脸,桃花眼,远山眉。

    美妇人右手边那个高大的男人她更眼熟了。

    是她妈口中那个妖精的丈夫。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然后有一双男的引起了她的注意,像她这种特殊职业的,能引起她注意力的,就三种情况,高、富、帅。

    那是一对长相特别养眼的男生,高个的男生正特别没骨头的把胳膊环在另一个稍低些的男生肩膀上,嘴唇凑在那男生的耳朵边,不知在讲什么掉节操的黄段子,把那男生笑得嘴都歪了,兴许是被呵气的动静呵得有些痒痒,他一直在躲,但在她看来,那躲的动作简直太没诚意了,于是他悠悠哒哒地躲到一半,又被胳膊强行勒了回来,那眉花眼笑的,分明乐在其中。

    她别的能耐没有,就在男欢女爱上可以做个大宗师,随意瞟一眼就能知道这之间绝对有猫腻,这俩男的,多半是gay。

    那俩人在电梯厢里嘀嘀咕咕地打小电话,高的突然揉了一把另外的人的头发,随意地笑骂了一声:“兔崽子,趁早给我滚,我他妈早晚把你当面削了烩一锅刀削面。”

    低的马上卖乖:“你还能这么赶我啊?你要再赶我,我就隔三差五地落下小东西在你宿舍里,三天两头来取也能把你烦死……”

    李西西浑身抖了一下,“宿舍”,敢情这还是一对早都发生点儿事儿的基佬么。

    电梯滑到一楼,高个的男生手挡着电梯门防止它关上,先从身后拉出来一个黑瘦的小姑娘推出来,而后回过头来叫了一声:“妈……”

    妈。

    李西西登时就傻了,第一反应是举起高仿驴牌的包包,把还挂着残妆的脸全遮在包后。

    等把包再拿开的时候,那一家人都出了医院旋转门,身材高矮胖瘦不一,背影一团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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