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峯还从来没跟女子独处过,很是别扭,他忍不住瞧了瞧夏妙然,视线滑过她的侧脸,冷不丁来了句:“你...喜欢现在的日子么。”

    闻人翎一听此话,眉头就是跳了起来,这让他瞬间就想起了前世岳峯说的那句话。

    他直冲冲地走了过来,咳了一声。

    岳峯轻视地笑了笑,他这段日子让属下已经查清了夏家的所有事情,也因此知道自己之前误会了夏妙然,这个嫁给闻人翎的姑娘,正是他的同胞姐姐,而非那个夏婉然。

    他并不认为闻人翎是个良配,为何会有这个念头,其实岳峯是认为闻人翎过于仁慈。

    算计夏家的那些手段,在岳峯看来,简直是优柔寡断。他不该留夏家人的命,方湄华毒哑了夏妙然,她该死,夏婉然常年欺负夏妙然也该死,那个自私的夏万昌也该死。这些人通通都该了结,而不是留着他们再来打扰夏妙然。

    他却不知闻人翎留着夏婉然是另有安排。

    “闻人翎,我有话要对你说。”

    闻人翎听言,颔首,道:“妙妙,你先回房。”

    换做平时,夏妙然也许就同意了,但现在这幅场景,让夏妙然如何放心的下,她抓住闻人翎的手臂,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她看向岳峯的眼神充满着警惕,整个人的状态是防备着他的。

    岳峯锁眉,深深地凝视着夏妙然,随着她的眼神对视中,岳峯败下阵来。他揉了揉眉心,承诺道:“我只是跟他说些话,不会伤他分毫。”

    闻人翎挑了挑眉,嘲弄道:“你好似忘了,这是我府上。”

    岳峯不以为然,他道:“你我去何处谈。”

    “正堂。”

    “可。”

    夏妙然用力扯了扯他的手臂,不服输地看向闻人翎,大有一番你若是不同意,我就哭给你看的表情。

    闻人翎顿时感到头痛,因为他想起了最近夏妙然的脾气,如果不让她满意,那自己以后的日子怕是难过了。但他又不能确定岳峯会对自己说什么话,所以闻人翎并不放心带上夏妙然,他只好小心翼翼地安抚着夏妙然,不让她因此动怒。

    岳峯眼眸波动,故作好人,说道:“既然如此,带上她也可。”

    他仿佛忘记了明明是他先说的只让闻人翎一人去,现在一转脸反而当起了好人。

    闻人翎磨了磨后槽牙,气极反笑。

    奸诈!

    他们三人间的尴尬氛围,使得府上的丫鬟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为好。

    最后还是陆焉说道:“天冷,别让夫人在外面站着了。”

    一句话,解了围。

    榴红给满上热茶后,担忧地盼了夏妙然一眼,随后退下,顺手关上了门。

    屋内静悄悄地,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岳峯气定神闲,瞧着二郎腿,看着很是轻快愉悦。

    夏妙然这时有了动作,她将之前的檀盒推给了岳峯,小脸上满是抗拒,一言不发地坐在圆凳上。

    岳峯晃腿的动作停下,他双脚放下,坐直了腰,敲了敲檀盒,道:“真不要?”

    夏妙然摇了头,她跟岳峯素不相识,凭白无故拿人家的东西做什么,虽然是被他强塞进手里的,但自己也可以还给他呀。

    岳峯吊儿郎当,勾起一抹坏笑,道:“别看它轻飘飘,里面装的可是京城旺街的八间铺子,外加两个庄子,其中一个庄子还是温泉庄,你当真不要?”

    夏妙然一听,更是抗拒,这么贵重,她哪敢收下啊,说不定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岳峯能在京城有这么多铺子和庄子,肯定不是一般人。自己和闻人翎都是普通的小百姓,还是少跟这种人沾上关系。

    岳峯用手挑开檀盒,淡淡道:“收下吧,阿姐,你弟弟送的东西,从来没有还回来的道理。”

    “再者,阿姐,你有想过与他和离么。”

    第三十八章 嗓子

    满室的茶香让夏妙然对手边放着的茶盏起了兴趣, 她素白修长的手指刚刚触上那杯盏,刺烫的痛感立刻袭来,夏妙然笨拙地用手指捏了捏耳朵, 好像这样子能把手指上的热意消除的一干二净。

    而岳峯突如其来的那声“阿姐”,使得夏妙然惊诧地望向他, 双手不小心碰翻了茶盏,热茶流在了桌面上,她急忙掏出手帕,擦拭着那些茶水。

    从夏妙然微微颤抖的手上, 便能看出她的心情, 是如何的忐忑不安。

    闻人翎拿走了她的帕子,体贴的帮夏妙然处理这桩意外的事情。

    只是他脸色很是难看, 闻人翎似笑非笑地斜睨着岳峯,眼底的冰冷如寒霜, 他一字一顿地质问道:“和离?阿姐?岳峯,做人莫要太狂妄了, 小心, 你自身都难保。”

    他的恐吓并没有让岳峯感到任何的情绪波动,岳峯扯唇笑了笑, 再次重复着刚才所说的那句话。

    “阿姐, 你真的没有考虑过和离么。”

    闻人翎直接拿起帕子朝他扔了过去, 岳峯偏头, 躲过了那沾满热茶的手帕。

    他一双桃花眸弯着, 眼神里流淌出温和的笑意,从他上扬的嘴角弧度来看,好似看见闻人翎气急败坏的样子,很让他开心愉悦。

    岳峯双手放在桌上, 身子往前倾,泛着柔光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夏妙然,他很有耐心的等待着夏妙然回应着自己,所以笑吟吟的。

    夏妙然不知道是被他的那声“阿姐”,还是那句“和离”的话给吓愣了神,她清澈见底的杏眸一片茫然,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去找闻人翎求助,完完全全被岳峯勾走了她全部的心神。

    自己和他,没有一处相似的地方。

    对面的这个男子,真的是自己的...同胞弟弟么?

    岳峯换只手托着下巴,看出了夏妙然的疑惑,便好心地给她指点迷津,说道:“夏妙然,我知道你叫这个名字,而不是叫夏婉然。我很清楚你这么些年来所受的委屈,也明白你嫁给闻人翎并不是出自你个人的意愿。所以,我想问问你,要不要跟他和离。这世间,没有人比我是你更亲近的人,虽然你我分别多年,但你知道么,我从很小的时候,心里便有一个感觉,觉得好似在远方,有人还在等待着我。”

    岳峯这十六年里,一直都认为自己是安如公主的长子,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他的身份。直到岳峯在京城见到了阔别多年未见的三皇子楚嘉熙时,他发现那个一向被他尊敬的母亲,神情有异,自那日后,岳峯就下意识地留心楚嘉熙,发现这个三皇子和当年在京城的性子一模一样,并没有任何的变化。所以,为何安如公主在见到三皇子的时候,破天荒的出现了不应该有的神情。

    岳峯天资聪颖,文武双全,就连皇帝对这个侄儿都有着几分偏爱。

    所以岳峯这些年来,过得顺风顺水,他出身高贵且是皇亲国戚,已是人上人。

    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在一次偶然间,他偷听到了安如公主和心腹的交谈。

    “始终是我高看了太子,连一个三皇子都解决不了。本宫真不知道当初帮他的那一次,到底是对还是错,只是提起这江州,让我这心里头很不踏实,不知为何我想起了十六年前的那件事......”

    原来他并不是安如公主的亲生儿子,他会被安如掠走,只是因为国师掐算生辰八字,有他在,将对公主府有利而无一害。安如有多信任国师,岳峯心里很清楚。因为公主府早就是太子一党,当初先太子会被废,这其中有着国师的手笔,此事是绝密,如果不是岳峯被安如重用,自然也不会知道这个秘密。

    只是他没想到,楚嘉熙回了京城,他的身世之谜,会由他揭开。

    岳峯无比的庆幸自己并不是个贪图享乐之人,手上有着一小批对他效忠之人,所以他才能在安如公主的监管中全身而退。

    也是因为那次偷听,岳峯才意识到,自己身边的人,大多数都是安如公主为了让自己不脱离她控制所留下的眼线。

    但更让岳峯无法接受的是,安如公主竟然对他有了觊觎之心,这让岳峯感到无比的恶心。

    他毕竟拿她当了十六年的母亲,结果背地里却是这番丑陋的嘴脸。

    岳峯迫切地想要见到自己的亲人,那个跟他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阿姐。

    至于生母,安如公主带来的阴影太重,让他无法对生母产生过多的期待。

    所以他的人告诉岳峯,会说话的那个女子,是他的阿姐夏妙然,患了哑疾的是夏婉然。

    只是没想到,这倒成了一个误会,差点让他认错了人。

    岳峯挫败地笑了笑,抬眸望向漂亮精致的夏妙然,将下巴放在手臂上,还好,这个纯然简单的姑娘,是自己的阿姐。

    夏妙然依旧傻愣愣的,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闻人翎这时,替夏妙然问了岳峯一句话,“妙妙长这么大,从来可没有听说过她有个同胞弟弟,岳峯,你该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岳峯翻了个白眼儿,他为何会看不惯闻人翎,全因他这人心眼属实太多,听他刚才那话,绝对是在套话。

    他直言道:“我承认,我派人跟踪过你们,所以我知道...刘芬儿找过阿姐。我担心那个女人下次还会因为我的事情再来打扰阿姐,思来想去,忙完了手头上的要事,就来找你们了。”

    至于闻人翎刚才所说的认错,岳峯直接忽略,这种丢人的事情,他可不想在闻人翎的面前提起。

    夏妙然拍了拍脑门儿,清脆的声音很响,她这心里面怎么也静不下来,说起来也很奇怪,之前见岳峯的时候,觉得这人是个笑里藏刀的阴险性子,但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身份转变了,自己突然看他就有些顺眼。

    夏妙然偷偷地用眼睛去观察岳峯,想到刚才他对自己的关心,夏妙然红艳艳的菱唇不由得就翘了起来。她明亮的眼眸满是善意,但是当发现岳峯的目光时,她又腼腆地移开了视线,装作若无其事地模样。

    她忽然想起,刘姨娘的话,夏妙然眨了眨眼睛,没忍住心里的冲动,就问了出来。

    【我听她说,你是被安如公主带走的,是吗?】

    岳峯看不懂她的手语,这一瞬间,夏妙然生出了一种自卑感,笑容也变得勉强。

    明明大夫已经说了,自己的哑疾有在好转,一切都好好的,可为什么自己还是发不出声音?

    现在嗓子已经没有疼痛的感觉,连一丝痒意都没有,难道说这些没有反应的感觉,是在告诉自己根本好不起来了么?

    夏妙然本就怀着身孕,性情大变,多愁善感自是少不了,平时喜笑颜开,一旦多心起来,那简直就成了劝都劝不好的那种。

    夏妙然垂着头,泪珠盈睫,她发髻上的步摇轻晃,来回摇摆,就跟她的心一样,始终无法静下来。

    闻人翎眼皮一跳,连忙给她擦着眼泪,温声地哄着。

    岳峯也被这一幕给急得抓耳挠腮,她怎么说哭就哭了?这眼泪怎么能流的这么多?天,我该怎么办。

    闻人翎见他跟个猴似的,一顿嫌弃。

    他安抚着夏妙然,柔声问道:“妙妙,怎么了?”

    夏妙然泪眼朦胧,眼睛红红,鼻尖也红红,委屈可怜地模样让人怜惜。

    她摇着头,不说话。

    闻人翎只好哄着,让她趴在自己的怀里好好舒缓情绪。

    岳峯如坐针毡,指着她,无声地问道。

    这是怎么了?

    闻人翎没有个好脸色,但看在他是在关心妙妙,便解释道。

    没事儿,过会就好了。

    岳峯这次双手托腮,看着那个哭的背脊轻颤的小人儿,心头一阵无奈,不要哭了,要不然都成瀑布了。

    夏妙然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从闻人翎的怀里探出小脑袋,想到自己刚才的举动,脸红耳热,尴尬地让夏妙然不敢去看岳峯,生怕吓到了岳峯。

    闻人翎见她额头一层薄汗,笑说道:“哭包。”

    夏妙然撅了撅嘴,才不是呢,伤心了就想哭,开心了就想要,这不是每个人很自然的情绪发泄嘛。

    “阿姐。”

    她浑身一僵,缓慢扭头,泪水冲洗过的眸子晶莹,夏妙然就这么看着他,哭的干干的唇瓣不自然地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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