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他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喊你阿姐么。”

    夏妙然摇了摇头,她也好奇这个问题呢。

    岳峯想起属下调查的那些事情,眼神里的温情覆上一层寒霜,岳峯笑说道:“因为你足够美好。”

    在夏府的那群污秽中,她仍旧是那抹最耀眼的光。未被他们侵蚀,也没有与他们沉沦,安安静静地只做着自己,在她的力所能及里,保存着那份难能可贵的单纯。

    岳峯想到自己差点把京城的夏婉然当成夏妙然,他就忍不住嫌恶地皱起眉头,像那种贪心不足的蠢货,迟早都会被自己的欲/望给害死。

    但她千不该万不该,用着夏妙然的名头去做事。

    既然方家不做人,那自己便教他们如何做人吧。

    此话一出,闻人翎不爽了,握着夏妙然肩头的手紧了紧。

    他的妻子,用得着别人夸?就算是小舅子,也不可。

    夏妙然忍不住破涕而笑,她眼睫上还挂着泪珠,美人儿用着刚哭过的俏脸笑的灿烂,夏妙然拍了拍闻人翎,鼓足勇气,说道。

    【你帮我给他说句话。】

    闻人翎瞥了岳峯一眼,略有得意,故作矜持道:“好,谁让我最懂妙妙。”

    这一语双关,不但夸了自己懂手语,还顺便表明一番他与夏妙然的亲近。这幼稚的行为,让岳峯脸上的笑意变得僵硬。

    夏妙然可看不出他们之间的“你来我往”,她这次的手语很缓慢,好似不仅仅只是说给闻人翎一人,还有岳峯。

    【我不会和离的,我很喜欢我如今的日子。前尘往事,莫要再提,人是朝前走的,而不是回顾从前。很谢谢你愿意来认我这个阿姐,我不知道你在京城发生了什么,但我还是希望你以后可以开开心心的,虽然你跟我分别了十六年,但我们还是很幸运的再次相见,而不是直到老了才知道,原来自己出生时,并不是孤单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关于娘的事情,你跟我都没有任何的权利去责怪她,因为她是我们的生母,但这并不代表我会纵容她对我的伤害。所以我现在跟她只是陌路人,我不晓得你会如何待她,但你对她好的时候,请不要期待我会跟你做一样的事情。因为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也许我这样说,会让你觉得我很冷漠无情,可这就是我最真实的想法,如果...因此,你对我有任何的芥蒂,我都可以接受的。】

    夏妙然从一开始的犹豫,到后来的坦然自若。她在心中整理了很久很久,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藏藏掖掖的人。能认回自己的亲弟弟,这是一件非常值得开心的事情,所以夏妙然不愿意在他面前勉强自己。

    她是她,旁人是旁人。

    所以夏妙然并不能肯定岳峯会不会跟自己一样,选择远离刘姨娘。所以她只能真诚的讲出她的真心话。

    她,就是这样一个,很简单的性子。

    闻人翎的声音柔和的好似夏夜乘凉的那抹清风,抚平了夏妙然心口的那份紧张,她的双手停了下来,闻人翎的话也迎来了结束。

    闻人翎轻轻捏了捏夏妙然的脸颊,宠溺的眼神里装着满满的她的倒影,只听他说道:“可真是个傻姑娘。”

    岳峯跟自己有几分相似,都是记仇的小心眼儿,仅凭着他这次的出现,闻人翎就知他并不会去认夏家的那些人,若不然,刚刚也不会对妙妙说那句愿意喊她“阿姐”的话。

    不过,妙妙的那番话,让闻人翎为她很是骄傲。

    她就如同白纸,可以随意任其乱涂乱画,但即便如此,她依旧保持的最初的模样,因为她就是那张白纸,永远都不会有更改。

    岳峯听着闻人翎的话,眸光闪动,他用手撑着额,低声笑了出来。

    那双多情的桃花眸在此时柔情泛滥,他就这么望着夏妙然,说道:“我为了查清楚夏家的情况,我让人查了两次。当时远在京城,所以我将你和夏婉然认错了,因为那时候的我完全不知道我的亲姐姐是被她们毒哑的,我就以为站在闻人翎旁边的人是夏婉然。但后来,我听见他喊你妙妙,我就察觉到了不对,便让属下亲自去江州彻查。”

    岳峯眼神歉意,说道:“这次,我了解了夏家的全部。阿姐,你怪我认错了人么。”

    他已经不在乎会不会被闻人翎取笑,他只是想再靠近一点夏妙然。

    夏妙然毫无遮掩地摇摇头,那支步摇这次的晃动是愉悦的,她娇俏地说道。

    【这个为什么要怪你呀,你不要多想了。】

    岳峯莞尔,他推了推那个檀盒,道:“既然如此,那就收下我这份见面礼吧。阿姐。”

    他,觉得有些亏欠夏妙然,从刘姨娘的话中,他知道这些年夏妙然过的坎坷,和自己有些关系。

    他虽然离开了生母,但安如这些年从来没有亏待过他,锦衣玉食多年。

    所以岳峯他想要多多补偿夏妙然。

    岳峯想到自己的生母,带着笑意的眸子变得微凉。道:“阿姐,夏家我不会认的,他们不配。”

    闻人翎若有所思,深深凝视着岳峯,二人眼神碰撞,各不退让。

    闻人翎挑了挑眉,心中有数,看来岳峯是不会好好安置夏家人了。不过,这跟自己没甚关系。

    夏妙然这时,笑容不再收敛,看着岳峯固执的态度,再看看闻人翎的眼神,她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拿起了桌上的檀盒。

    她呼吸都有些放轻,生怕会把檀盒里的契书给吹跑。

    闻人翎沉下脸,投其所好,这小子从哪儿打探出来的消息?

    岳峯笑眯眯地,追加一句,道:“这都是我自己在京城里赚的,阿姐,你也让闻人翎瞧瞧呗,看看能不能跟他在徽州的生意,比一比。”

    闻人翎:“......”埋汰谁呢!

    他腹诽着,但是等夏妙然给他递过来的时候,他还是低头看了起来。

    一张张的契书上都写着铺子的位置与名字,直到他看见了一个眼熟的铺子。

    闻人翎笑出了声,拿出契书指着他问道:“你在京城是不是跟楚嘉熙合作了一笔生意,卖话本子的主角所用的武器。”

    岳峯脸色一变,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不过我没有楚嘉熙合作。”

    闻人翎心气一下子就顺了不少,说道:“你们两个背后东家自然不会露脸,所以各自掌柜做成了这笔生意。但忘了给你说,你卖的那话本子是我写的,你卖的那些兵器,这主意是我出的。我说最近大半年我怎么得了不少分红,原来都是小舅子你在其中出力了。”

    岳峯想甩下脸子,但看到夏妙然扫来的视线后,不由得就绷住表情,强颜欢笑道:“都是...一家人,这不算什么。”

    闻人翎抬手捋了捋夏妙然耳边的碎发,温柔道:“都是托了我家妙妙的福。”

    啧,前不久还说要让妙妙与我和离,现在就成了一家人。嘁,这个狗东西。

    夏妙然用手掩住嘴角的笑意,忍俊不禁。

    其实他们两个这个样子,真的很像乐乐和黑宝争夺小鱼干时的样子。

    都是如出一辙的——幼稚!

    但,自己真的好开心,自己也有亲人啦!

    *

    破旧的房间里摆了一张木床,冷飕飕的风从有缺口的窗口处钻了进来。

    夏婉然整个人缩在被子里,身上盖的这条棉被还是早些年的旧棉,早就不暖和了。所以她身上很冷很冷,冻得她手脚冰凉。

    她得了风寒,因为她被方芝涟刁难,大冷天跪在门口挨了冻。

    她永远都忘不了丫鬟们那冷嘲热讽的语气,还有那轻视的眼神。最让夏婉然憎恨的自然要属方芝涟,她怨毒地眯起了眼睛。

    怎么才能悄无声息的杀死一个人,且不会让人怀疑在自己的身上呢。

    一声门响,吹进来浓浓的寒风。

    夏婉然喉咙发痒,咳嗽了几声,但不敢多咳,他担心自己的嗓子会再次变哑,所以她很小心的养着嗓子,但这次的风寒真的让她无路可走,如果方老夫人再不派人来救自己,怕是就要死在这间房里。

    她强撑着坐了起来,消瘦不少的脸庞期待地望着门外。

    她其实早已后悔跟着方芝涟回京城,她就应该狠下心直接把他杀死在江州才对。

    她的确是贪图富贵权利,可试问天下人,谁不如此呢?

    见识过繁华的京城,她根本不会对小小的江州再有任何的交集。

    “表姑娘。”

    夏婉然这次是真的忍不住心里的委屈,她没有装模作样的哭,而是真真正正地大哭起来。

    她从床上艰难地起来,哽咽道:“王嬷嬷,是你吗?外祖母她终于原谅我了么!”

    王嬷嬷看见着破旧的摆设时,面不改色,当见到面色蜡黄的夏婉然时,倒是吓了一跳。

    好端端的一个康健姑娘,怎么就被折磨成这模样了?

    这庶房到底还是庶房,肚量越来越小了,明明涟哥儿是自找苦吃,偏偏对表姑娘下这般狠手,可真是吃了不少苦哟。

    她马后/炮的在心里埋怨着庶房,连忙使唤身后的小丫鬟,说道:“快去扶着点表姑娘,这里哪是人能待的地方,还不请表姑娘回她的湘竹苑?”

    夏婉然昏迷之前,忽然想起了当年小时候的画面,那时候娘抱着自己来到了方家,记得那也是一个深冬,但让她印象深刻的是,娘的怀抱好暖好暖。

    与此同时,远在徽州的夏妙然做了一个噩梦。

    “谁来救救我...我不想死,求你给我解药吧,求求你...嫡母。”

    夏妙然一身冷汗,她从梦中惊醒,她坐了起来。

    第三十九章 替换

    深夜正处于寂静中, 那道略含沙哑的声音倍显突兀,但睡在夏妙然身侧的闻人翎却猛然惊醒,彷佛听到了天籁之音, 他眼底的惊喜令他多了几分年少的盛气,但闻人翎发觉夏妙然脸色的苍白时, 心感不对,担忧驱散了睡意,他从后面拥住夏妙然,无声地望着她。

    夏妙然整个人沉浸在惊恐之中, 她喘着气, 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刚在所做的梦境, 真实的让她感到了窒息,好似喉咙里还残留着那股火辣辣的灼烫感, 疼的她根本无法呼吸。

    夏妙然往后倚靠着闻人翎的胸膛,杏眸不知不觉含着泪意, 随着她的眨眼, 水珠潸然,她低垂着小脸, 看不出有任何的喜色。

    闻人翎注视着她, 环在她腰间的手掌轻轻地动了动, 抚了抚夏妙然还未鼓起来的腹部, 他问道:“做噩梦了?”

    夏妙然全部的心神还在那个梦中, 所以她没有发现自己嗓子已经痊愈的事情,她右手落在闻人翎的手背上,感受到他的温热,心里的不安这才有了安定。

    她点了点头, 嘴角含着苦笑。

    明明夏家的人已经远离了自己的生活,为什么这次会梦见方湄华?还真是阴魂不散。

    说来也是,自己从江州离开,来到了徽州,原以为不会再见到任何夏家的人,没想到会在郑夫人那里遇见自己的生母。见到了她,就知道夏家的人一定都在徽州。起初自己还怀疑过生母是不是查过自己,所以才会特地来郑夫人的铺子。可是从她口中得到夏家人如今的处境,便知是自己多心了。他们都还自顾不暇,哪还会有什么功夫来暗查自己。

    有了这一遭,也让自己知晓了生母多年来疏远自己的原因。

    自己竟然有个同胞弟弟,并且还远在京中。

    夏妙然神情变得不再忧郁,眉眼间流转着舒畅,只因她想起了那个同胞弟弟。

    她自幼就吃尽苦头,学会了看人眼色,也能很敏锐的察觉到每个人的态度。

    她是个很敏感的人,虽然从未有提过,但在她的心中,难掩自卑感。即便现在已经多了自信,有了所爱之人,但从小留下来的阴影,绝非一朝一夕就能更改。

    所以,她其实很担心会从岳峯那里受到伤害。如果连她的同胞弟弟都对自己充满恶意,那就只能说她生下来就是一个没有亲缘的人。

    好在岳峯没有让夏妙然失望。

    夏妙然微微侧头,瞧见了闻人翎的神情,他满是担忧,眼底的关心显而易见。夏妙然莞尔,正欲动手说话,但不料闻人翎抓住了她的双手,夏妙然困惑地望向他,询问着这是为何。

    闻人翎看出她的情绪已经不再低落,便单刀直入说起了夏妙然一直忽略的重要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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