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看。”他老伴儿又把东西拿出来,塞他怀里,“不行晚上睡觉也搂着。”

    嘴上打趣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这个小夏,人还真不错。”

    “师父人不错。”另一边,陈寄北也正在和夏芍说老罗。

    他向来很少评价人,能这么说,是真觉得人不错,夏芍望着脚下的影子,“都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师父就是我的伯乐。没有他,我不一定会有今天。”

    语气感慨,全是肺腑之言。

    陈寄北就琢磨了下她这番话,“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想想比起自己,这男人在找师父的运气上的确差了点,夏芍轻“咦”一声,“我手套忘带了。”

    陈寄北立马停了车,“忘哪了?我回去给你取。”

    夏芍翻翻口袋,“好像忘车间里了,下班的时候不冷,我就没戴。”

    陈寄北什么都没说,摘了自己的手套递过来。

    男人体温高,毛线织的手套才在他手上戴了没多久,已经能感觉到温热了。可夏芍一不用推车,二不用骑车,手再冷能冷到哪里,最需要手套的分明是他。

    夏芍就把其中一只戴在左手上,另一只还给了他。

    陈寄北一愕,夏芍干脆帮他把另一只手套戴在右手上,右手牵了他左手,塞进他兜里。

    厚厚的外衣遮住了夜里的寒风,男人手心热烫,不多会儿就暖得人微微出汗。

    夏芍看着前方的地面,“走吧。”语气寻常,指尖却在男人掌心轻轻挠了挠。

    夏芍骨架小,看着格外纤细婀娜,可连手指上都能摸到些肉感。因为要从事食品行业的工作,她的指甲永远修剪得很整齐,挠在掌心里轻轻的,就像挠在了心上。

    陈寄北不自觉握紧了那只手,“嗯。”

    哪怕从她轻“咦”出声,他就知道她是在转移话题,甚至知道更多……

    有些事情又何必那么较真?

    男人垂了眸,把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有点滑。”月光下一双影子就紧紧靠在了一起。

    —

    夏芍这师拜得很低调,可没过几天,车主任还是知道了。

    “你这怎么偷偷就拜了师?我这个做师兄的都不知道。”

    “这不还是知道了吗?”夏芍笑,“你去看师父了?”

    “去了,师父精神头好得很,在家和师娘拌嘴,还非让我尝尝你送去那烟。”

    车主任不说,温副主任和小赵也不知道夏芍拜了师,都有些意外。

    毕竟老罗已经没什么能教她了,人也退了休,她这个时候拜师,就只是在念旧情了。

    而且她从来都没往外说过,分明只是做自己想做的,觉得自己应该做的,没想过借此博什么好名声。她是在拿真心待老罗,没有辜负老罗这么些年真心栽培她。

    就连现在,夏芍都没多说这件事,很快就下去做抽检了。

    比起老罗,夏芍脾气绝对算得上好。但要以为她好脾气就会放水,恐怕打错主意了。

    升任质检员第一天,她就先给机制饼干班打了预防针。机制饼干班是她带的,她最不能徇私,如果有了问题,她会第一个说自己班,希望大家能给其他班做个榜样。

    而且她抽检出质量问题,只找每个班的班长,让班长将责任落实到个人。

    你这一个班要是总被点名,那就不是哪个人丢人了,全班都跟着丢人,班长更是要担责任。

    所以质检这个工作从老罗到她手里过度得十分平稳,一点没出乱子。

    这一次抽检,四个班的次品依旧在容许的范围内。夏芍在本子上记录好,刚要回办公室,一身警卫制服的马小宝快步走了过来,“门口有人找你家陈寄北。”

    自从马四全退休,让他当了警卫,他看着倒比以前有样子多了。

    尤其制服一穿,人好像下意识便会受到些制约,有次夏芍见他困得不行了,还是坚持在巡逻。

    只是陈寄北早就调到土产公司了,谁会来食品厂找他?

    夏芍笑着和马小宝道谢,“我放下东西就过去。”又问:“来的是什么人?”

    “是个老头儿,六十左右吧,看着跟你家陈寄北有点像。”

    果然不知道陈寄北调走了的只有陈家人。

    估计那小孩回家后还真说了,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陈家到了现在才来人。

    夏芍更不着急了,告别马小宝回到办公室,还和车主任汇报了工作,才不紧不慢来到大门口。

    警卫室里果然坐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头,个子颇高,只是人有些佝偻了。可能是因为常年务农,看起来也格外显老,尤其是眉间川字纹很重,看得出经常皱眉。

    大概是没找到陈寄北人,他脸色并不太好,见了夏芍立即拧眉,“你就是庆年说那媳妇?”

    夏芍不疾不徐点头,还明知故问:“您是?”

    “你还有脸问?我是你公爹!”

    陈父显然很不满,没想到夏芍闻言十分惊讶,却不是惊讶于他的身份,“当初我和寄北结婚,家里一个人都没来,我还以为是您身体不好,您一个人出这么远的门没问题吗?”

    看似在关心他,却点明自己不知道他的身份很正常,谁让自己结婚家里都不来人。

    陈父那脸色当时就不好了,“庆年调走了,你们怎么不说?”

    当然是准备万一他太过分,直接无人查收把信退回去。

    夏芍没回答,只是借电话给陈寄北打了一个,“我叫寄北过来接您,您这包我可拎不动。”

    几次陈父想发作,都被不软不硬顶了回去,偏偏她态度还十分礼貌。

    不多久陈寄北来了,蹙着眉把东西拎上车后座,“家里地方小,我送你去招待所。”

    陈父记得庆丰回家说过,陈庆年在这边住得很挤,只有一间半房,还是租的。能住招待所,谁愿意去挤他那小房子,只是看他这样,也没庆丰说得那么穷。

    陈父眼神落在那辆自行车上,“听隔壁庆元说我还不信,你在东北这不混得挺好吗?为啥不往家里邮钱?咋了?当了工人就忘了爹妈了?还是你那媳妇不让邮?”

    听他张嘴就说夏芍,陈寄北脸瞬间冷了,“我就是个街溜子,能有什么钱?”

    这话十足讽刺,陈父却显然没听出来,“那你还骑自行车?”说着想到什么,脸色一沉,“你不会老毛病又犯了吧?这里可不是老家,没你妈帮你跟人赔礼道歉。”

    陈寄北的脚步骤然一停。!

    第133章 大礼

    此时还没到下午下班,天有些阴,偶有一点阳光从云间泄下来,显得明暗不定。

    陈寄北就那么回过头,“这么多年了,你还以为那是我干的。”

    眼神寡淡,语气也平静,可眸底太黑了,看了就让人不舒服。

    陈父冷笑,“不是你干的,难道是庆丰庆宝干的?当初你妈为了你,可没少跟人低头,好不容易才把事平下来,你就算不念她的好,也别丢人丢到东北来。”

    陈寄北就极淡地扯了下唇,眸底全是冷嘲。

    陈父看得一怒,“说你是为了你好,你这是什么态度?”

    那抹冷嘲却仿佛只是他的错觉,陈寄北很快收回视线,换回了那个寡淡的神情,“你放心,车子是我结婚时买的。我媳妇儿是他们单位最年轻的班长,还兼着质检员。”

    “你那媳妇那么厉害?”陈父显然不信。

    陈寄北干脆停了车,下巴朝食品厂一抬,“不信你回去问。”

    他们还没走远,想回去问的确很容易,这种一问就能知道的事也没法撒谎。

    陈父神色变了变,“那庆元说你还有手表?”

    “结婚后买的。”陈寄北随手一撸衣袖,“跟我媳妇儿一个牌子。”

    “庆丰不是说你俩很穷吗?”陈父眼睛落在那块造型简洁的手表上。

    陈寄北淡淡放下袖子,“以前是很穷,现在我们跟她家里人住一起。”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还是别去招待所了,去我丈母娘家,我兜里的钱不够给你交房费。”

    “你还住在你丈母娘家?”陈父吃了一惊。

    当爹的去自己儿子家,那是天经地义,可要是去儿子老丈母娘家,就有点不好上门了。

    何况听陈寄北话里这意思,她媳妇儿有能耐,她媳妇儿娘家也有能耐,估计还只有他媳妇儿这一个闺女。不然也不会给他买自行车,两口子还一家一块表。

    他就说他一个街溜子哪来的钱,原来是吃软饭去了。

    陈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只觉得无比丢人,“你……泽同怎么能给你找这种媳妇?”

    “我媳妇儿觉得我好看。”陈寄北面无表情。

    这话有点所答非所问,可听在陈父耳朵里,简直坐实了他吃软饭做小白脸。

    而且明知道自己吃软饭,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陈父气得手都在抖,偏偏陈寄北铁了心不送他去招待所了,带他在江城的胡同里左拐又绕,绕得人都晕了腿也走不动了,才来到一处院门前,“这就是我丈母娘家。”

    陈父抬头一看,红砖红瓦的三间大瓦房,还带一个独立小院,果然不像陈庆丰说得那么挤。

    “三间都是她家的?”他问陈寄北。

    陈寄北“嗯”了声,却没有开门进去,而是望着他,“介绍信你带了吗?”

    “不带介绍信,我敢出门吗?”陈父没好气。

    陈寄北就伸了手,“我看看。”

    陈父差点没被他气死,“你丈母娘家门槛这是有多高,你亲爹进去,还得查介绍信?”

    “特殊时期,别给家里添麻烦。”陈寄北动也未动。

    陈父瞪了他半天,最终只能从棉衣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介绍信,“看看看,赶紧看。”

    陈寄北接过去,还打开仔细看了看,才还给他,开门,推了自行车进去。

    陈父跟在后面,面色铁青,没想到刚进门,就看到屋里跑出来两个小团子。

    两个小团子全都三四岁大的年纪,穿着整齐干净的小棉袄,折起的袖口外露着胖乎乎的小手。脸蛋也肉嘟嘟的,皮肤白净,竟然是一对龙凤胎。

    “爸爸!”前面的小姑娘跑得快,已经扎进了陈寄北怀里。

    后面的小男孩沉稳很多,脚步却不慢,仰了小脸问:“妈妈呢?”

    小姑娘闻言也反应过来,四处张望,“妈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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