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个月来例假了!怎么可能怀孕两个月?你这不是瞎说?”苏炔见她半句不离推销他们医院的人流手术就来气儿!

    张医生面色都冷了大半截,嘭一下吧病历砸在桌子上,“小姐!你不懂医学常识就算了,说我瞎了算怎么回事儿?年纪轻轻脾气不小?我让你怀孕的?这么大气儿冲谁发呢!不知道有些人即使怀孕当月还是回来例假吗?只不过例假时间比平时短!不懂就虚心受教!未婚先孕这年头不是什么要死要活的大事!来这里的十个里面九个没有成年!你成年了算了不得了!怎么办你自己掂量,要是不相信请移驾去别的医院!”

    噼里啪啦一长溜说下来,苏炔哑口无言。

    她真的不知道,怀孕了也会来例假,她更不知道,带了套还会怀孕。

    当然了,她也不知道,那个安全套被寒渊动了手脚,这世界上,安全套的避孕率虽然不接近真理,但还是十分可靠的。

    她窜着病历本和检查结果,死死揉进怀里,在医院的走道和人堆里抱头鼠窜,四下奔波,却没有目的地。

    来不及伤心,也没时间吃惊,咬着自己的指头,撑着惨白无血的脸,披头散发,只是想不明白,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怎么来的。

    她拿出手机,查询,带安全套还会怀孕吗?

    百度知道给了她全万条答案。

    百分之三十的网友说,不大可能。

    百分之六十的网友说,很有可能。

    剩下百分之十,说,可能是安全套在做的过程中破了,或者那玩意儿从里头溢出来了,就有可能。

    苏炔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使劲回忆着那天晚上的情形,从他带了套进入到结束……

    除了她晕过去那一段,没有出任何差错!

    这个孩子,这个奇葩的孩子,到底怎么来到她肚子里的?

    真令人啼笑皆非。

    思来想去的最终,苏炔还是把问题归咎到了这家该死的医院和那凶巴巴的医生身上,她一鼓作气跑到药店把所有牌子的验孕棒都买了下来,又去买了一大桶水,像个疯子一样边哭着亡命天涯般往卫生间冲进去。

    ***********

    医院的卫生间永远是生意最好的,三个格子间,三排战队,她挤进去,身体贴着冰冷的墙壁。

    波浪般蓬乱的卷发遮着乌青惨白的面目,让人看不见她脸上的眼泪和通红得看起来有些恐怖的眼球。

    窄小而嘈杂的洗手间里,除了哗啦啦的水声,依稀能听见低低的啜泣声。

    苏炔把塑料袋子里的验孕棒揣到怀里,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坠了一脸,她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开始哭泣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整张脸已经湿透。

    她这些年别的没沾边,绝望倒是尝了够,寒渊从天而降的这一年,她几乎把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的绝望都体会了个遍。

    不就是肚子里可能有个种子吗?

    不就是他的种子吗?

    不就是违背了婚姻的忠诚和誓言,背叛了秦子俊吗?

    不就是当了个恶毒的妹妹,欺骗了可怜兮兮什么都不知道的姐姐吗?

    不就是……

    她伸出颤抖的手,蒙住泪眼朦胧的双目,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轰炸她自己,说她做了孽,尝到了恶果,活该。

    世界上最不幸的事,如那位医生所说,发现自己怀孕,却不是喜事。

    不该来到这世上的孩子,她该怎么办?

    就这么乱糟糟的思考着大桶矿泉水狂灌下大半,凉飕飕的水灌入喉咙,冲下食道,涌进胃里,大夏天的,身体冰寒彻骨。

    骨头都是冷的。

    冗长的队伍终于排到她了。

    进格子间之前,她抹一把眼泪,很好心地对排在她身后的女人们说,“请到那边排着吧,我可能需要占用这个卫生间很久。”

    后面的人一众怒起,叽叽喳喳说了她一顿,有些走了,有些无视,继续排着。

    苏炔进了格子间,把包挂在门上,番抖出验孕棒,拆了,查看说明书,一次用上三五个,摆放成一排。

    拉了裤子,等上半分钟,查看结果。

    第一个,两条深红的线。

    第二个,还是两条红线。

    第三个……

    第四个……

    看到最后,她忍不住一脚踢翻了它们,丧气地猛捶一下板门,连哭都哭不出来。

    她看着塑料袋里剩下的十九个验孕棒,举起剩下的半桶矿泉水。

    不知道喝的是矿泉水还是流到嘴边的泪。

    **************

    在女士卫生间门外三步远站了许久的男人回头,走远几步,一边查看着女士卫生间门口的动静一边拿出手机播下一串号码。

    医院大门广场正中停着的兰博基尼里,双肘拄在方向盘上的男人被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惊了一震。

    蹙眉,接起。

    “哥,她把药店所有的验孕棒都买下来了,买了一桶五升的矿泉水,跑洗手间里头,再也没见出来。”

    严爵眯着眼抬头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色,牙齿咬着唇。

    那头停顿了半晌,只有沉密而复杂的呼吸声,敲钟一样,不紧不慢,但从气息不稳的尾音里能听出来些控制不住的凌乱。

    寒渊望着前方车玻璃外灰青黯淡的天际。

    思索着,复杂着,修长手指翘着方向盘,指腹圆润,指尖却绷直刷白。

    “她该不会要把那少说也有五十个的验孕棒都测试个遍吧?哎哟,她不嫌遭罪,我一大老爷儿们跟女厕所跟前站着,都嫌臊得慌,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

    “你先回去吧。”寒渊揉揉抬头纹密布的眉间,声音沉的像碳。

    严爵这次一反常态没有拍手叫好,反倒有些踌躇,听着这家伙声音,不怎么对劲儿,到底是十几年生死兄弟,虽然这家伙行事太没天理,可兄弟兄弟,有难的时候不得拉一把?

    虽然,在寒渊面前,他严爵说话向来是放屁。

    “哥,要不我还是在这守着吧,都蹲了一两个小时了,不差这一点儿。”

    “你走吧。”

    “可是,万一苏炔接受不了发疯了跟你拼命怎么办?”

    怎么办?

    寒渊扯嘴,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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